“你这种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你这人也不是没有一点好。”

苏起命奇了，这小跟班居然在夸他，用胯挤了一下央将，挤眉弄眼地问：“哪点好。”

“心态好，很会自我安慰。”

领路的伙计一路犯怵，把人送进了房间就赶紧溜了。苏起命眯着眼睛进门，果不其然，只有一张床。虽说是上房，布置还算干净整洁，但空间其实也不大，朝着路边的方向有一道小窗用木棍支着。楼下夜路极其寂静，只有不远处竹林偶尔扬起簌簌风声。深更半夜，没有一丝人气的样子。

央将个头还没长全，墙壁边上有个长椅塌，缩着脚也能凑合一晚，倒是另两位昂扬七尺男儿，此刻有点儿棘手。

苏起命用手指了指那长椅榻，介绍道：“这位置，小跟班专属，跟你个子差不多。”说完又朝他头顶比划。

见他挡在门边，央将一把推开他：“滚开，好狗不挡路，我出去打水给我师父洗脸。”

趁着央将出去的空档，苏起命与李长岁围坐着喝了半壶水，聊了几句后，苏起命才不得不干笑两声，道：“那个，我随便惯了，打个地铺就能睡，今晚寺卿大人睡床上吧。”客气的话一出口，称呼都不自觉变了。

“废话，你还敢使唤我师父睡地上？”央将这时端着水盆踢门进来，给了他一个眼刀。

“地上凉。”李长岁轻轻皱起眉头，似乎不太同意。

这让苏起命心下犯难，难道寺卿大人如此亲和，不介意两人挤一张床，他倒是无所谓。

李长岁脱掉手套，央将给他拧了热毛巾，不知那义肢是不是不能碰水，李长岁用左手仔细擦了脸，露出一节雪白的手腕。然后央将又给他换了新了外袍，这一来一回伺候完也花了不少时间，让苏起命心道这人在这种地方还能衣冠楚楚，讲究得令人发指。

苏起命自己则是不拘小节，脸也不擦，袖子一抹，外套就随意仍在床案上。

中途李长岁转头看见苏起命还坐在床边，就道：“起命兄，夜深了，赶紧上床休息吧。”

央将听出了他的意思，皱眉道：“师父！你就让他睡地上好了，他这人皮糙肉厚的，睡在哪里不是睡！”

李长岁没回，把卷起来的衣袖缓缓放下来，那袖子不带一点折痕，动作自在随意，这时他才道：“起命兄，我们先是结拜兄弟，后才算官阶。既然是结拜兄弟，同床共枕也就无须顾虑了。再说，大家都是男人，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说的也是，那我就不客气了。”李长岁那话说得如此坦荡，苏起命也没好继续推脱，“不过我睡觉不太老实，长岁兄就睡里面吧，不然我半夜要把你踢下床可就罪过了。”

他说完就踢掉靴子，果然安分地躺在床的外侧，留靠床屏一侧的一大块空位给李长岁。

就在这时候，苏起命忽然听见小窗外有一声轻细的声响，猛地又让刚躺下的他坐了起来。

央将专心伺候他师父洗脸，布巾打在水盆里哗哗作响，所以李长岁与央将都没留心这声音。这让苏起命有些起疑，又凝神仔细听，果然相隔不久又出现了一声。

那声音极细，咋一听很像普通的虫鸣鸟叫，但苏起命听得仔细，那是舌哨声，一般是压在舌下打信号用的笛子发出的。虽说舌哨听起来都一样，可那声音前轻后重，似带着一些规律，让苏起命总感觉有些熟悉，仿佛跟他在树林里听到那群鬼面人撤出的哨声有些相似。

他不敢肯定，腾地一下跃起，探到窗边。只见静夜月淡，视线所及的一直通向明德门的道路上没有任何声息。一旁的李长岁看见他忽然起身，刚想说话，就被苏起命制止了，让他噤声：“嘘！”

他勾着手指让李长岁靠到窗边去，就在这时，楼下有个影子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接着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叫，窸窣的杂动从屋顶传来。

苏起命正思考什么，总感觉刚刚那声舌哨并不简单，就小声盘算道：“不行，今晚我们不能都睡，要轮流守夜，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起命兄是怀疑有人跟着我们？”李长岁也疑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