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了一天的路,都精疲力竭,苏起命此刻只觉得双脚无力,一进门就直奔大床,直挺挺倒了进去,另一边的李长岁也开始梳洗。
苏起命仰躺在床上,立起一只脚,另一只脚搭在膝盖上来回抖动,边斜眼去看李长岁。这个人本就生的唇红齿白,已经够干净了,也不知道每天还要擦什么。看了一会儿,苏起命才开始思考问题,说道:“我觉得在那小和尚身上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了,鸡同鸭讲一样,不过既然这仙音寺是真的存在,那不如从这寺庙下手,查一查这仙音寺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长岁转过身来,水珠轻溅在鬓角,他随手拂去,才回答:“这里隶属云阳县管辖,明日可先去查下县志,说不定会有所记载。”
苏起命把腿放平躺好,打定主意后道:“好主意,那今夜大家早点休息,老规矩,长岁兄你睡里面吧。”
他闭着眼睛,自觉让出位置,然后拉过被子蒙头就睡。也不记得李长岁是什么时候躺下的,倒是那阵若有似无的焚香味道很是舒心。
累了一天,苏起命也没心思再梳理线索,没多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翌日清晨,三人吃过早饭,就快马加鞭赶到了云阳县衙。
李长岁照旧摸出一块徽章递给县尉看了看,不想这芝麻绿豆的地方小官也认得李长岁的徽章,那县尉看了一眼那徽章,又看了一眼李长岁那模样,一下子愣住了,不知如何反应。还是他旁边随从提醒了他,那县尉才连忙唯唯诺诺地开了路,引他们去放县志的案房。
苏起命跟在李长岁旁边,背手走路,用眼角去瞄李长岁的腰间,好奇道:“你这徽章好用啊,横行无忌的样子,是天外寺的官徽吗?”
李长岁笑而不语,央将却插嘴:“天外寺哪有官徽。”
苏起命恍悟一般连连点头:“说得是啊,我就没有,那这块是……”
刚想伸手去拿,李长岁忽然带着他拐弯,打断他道:“到了。”
存放县志的档案房虽打理排序得井井有条,但要找到关于仙音寺的记档却颇费功夫。三人分散在各个木架边翻查,苏起命忽然想到仙音寺是十五年前被毁的,便着重去找了那日期。
终于在天宝年间查到了些零星线索,苏起命赶紧摊开册子让他们过来看。
云阳县志上对仙音寺的记载不多,关于这寺庙的前史更是寥寥无几。那时佛教兴盛,庙宇林立,尽管这仙音寺刚建寺时也颇有名气,曾鼎盛一时,让长安城里不少达官贵人慕名而去,但却还不是风头最盛者,加上山高路远,更新迭代,慢慢也就香火枯竭了,所以对这仙音寺描述的笔墨实在不多。
至乾元二年,正是安禄山祸乱的第四年,仙音寺的庙众为了躲避战乱,不得不还俗下山,在颠沛流离中四处逃窜,而仙音寺最终也因为叛军掠夺,被战火付之一炬。
苏起命皱起眉头:“原来仙音寺是被战乱毁坏的,可惜了。”
继续往下看,与开头的简述不同,翻页后的下一个部分居然篇幅很长,让苏起命有些出乎意料,而这一段篇幅,却记录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那县志描述了这样一段怪事。
仙音寺的住持,名叫骨思星,法号释心。二十年前,曾经从安西都护府接来一具边疆将领的遗体。
释心住持为遗体超度七天七夜,而后又亲自将其安葬在仙音寺后山。
从那之后,住持骨思星闭门隐居,夜夜在寺中敲钟念经,不问世事。
而战乱中仙音寺被毁,寺庙被洗劫一空,而住持却什么都没带,却派人连夜将寺庙里那只他常常敲击的梵钟带到后山,从此人和物都了无音讯。
战乱之后,仙音寺再未重建,住持也下落不明。
又过了数年,仙音寺后山安葬那位将军的陵墓被盗,但盗墓贼不久便被官府所捉,所盗器物财产也悉数被缴,原本以为只是一件寻常的盗墓案件。
但没想到,却从盗墓贼口中得知一件怪事。
那将军陵除了佛法器具,陪葬金银以外,棺椁内却无将军遗骨。
而且更奇怪的是,虽然没有遗骨,那衣冠锦帛包裹之下,却有腐肉。
也就是说,那将军的遗体竟然被人掏空了骨骼,仅留下了尸肉,并用衣帛包裹后下葬。
这样的下葬方式别说常人未见,就是那几个土夫子也闻所未闻,令人惊诧。
官府接着追查此事,因原住持已经失踪,便找了仙音寺原来的寺僧来问。
但已时隔多年,再加上战乱流离,很多当事人要么不清楚情况,要么也都寻不到了。
唯有一寺僧因为后来还俗从军,辗转回乡,这才打听到一些只言片语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