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起命试着理解了一下钟声的解释，想了想说道：“我虽然对你说的这些原理不太了解，但我知道这结果，岂不是说这段破译的曲谱，就是一种返老还童之术，谓之永生曲也不为过。”

苏起命咽了咽口水，他万万没想到历年来那些帝王将相倾其所有追求的永生之法，竟然真的存在，就这么记录在一个将军的骨头里，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并非单纯理解为永生之术，这逆生长无法停下，一旦开始逆生长，那身体会越发年轻，直到变为婴孩，甚至消失。”钟声回答道。

这么一说，断了永生的可能，苏起命只好把思绪转回文献本身。

脑海中的线头太多，苏起命试图整理一番，如果说这一部内容姑且称为一个让身体逆转的方法，那么最开始的时间又代表着什么？大历九年七月初七，跟这个身体时间的逆转有什么联系？难道是指身体逆转到一定的时间就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结果？

苏起命总觉得有一个关键的环节要扣上了，却始终无法明朗，于是只能问钟声道：“那这个所谓的身体逆转，与第一部分那时间有什么关联？”

“没有关联。”钟声的回答直截了当却令人意外。

“什么？”苏起命以为自己听错了。

钟声肯定地道：“确实毫无关联，因为骨思星虽然无法将所有的文字都一次拼接完成，但他大概明白了，这些文字就像一段段地密文，各为段落，传递着不同的内容，就好像……一部部文献资料。”

“一部部文献？”李长岁思索片刻，忽然也露出一丝惊诧地表情，“如果说骨瓷拼凑出来的文字各为段落，内容又各不相同，是五花八门的文献资料集，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一套骨瓷，仿佛一个档案库，藏着巨量的不同的文献资料，就像是……一副骨瓷文献库？”

苏起命被李长岁这个比喻震慑了，一副骨瓷文献……那骨瓷里究竟隐藏着怎么样的天机，或者说隐藏了多少天机，他根本难以想象，甚至那一开始叫出天机的裴东君，是不是拼出的又是另外的文献内容，也未可知。

苏起命不禁感叹道：“那高献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知。”钟声似乎也没有答案，只回道，“骨思星也很想知道高献的骨头为何变成了这样，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继续参透下去，总能找到一些眉目，然而这幅骨瓷里的秘密之诡异，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有何难以想象，既然拼接的方法找到了，应该总有进展啊。”苏起命不解。

“并非如此。”钟声接着说道。

拼凑骨瓷碎片，一旦找到了关键，破译内容并不困难，且骨思星正是因为如此，才顺利得到了骨瓷两个片段的内容。

而且不管是文字，还是稍微有些陌生的符号、标志甚至图形，那些都是在认知的范围内，无论再复杂，只要花费时间精力就能破解。

“但如果超过了认知范围呢？”钟声在这里加重了声音，“如果脑海里没有概念，想象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那么任这个东西再简单，就算文字摆在眼前，也根本无法拼凑成文，形成可以阅读的文献来。”

众人都只觉得这句话听到耳中，就像一下被人扼住了咽喉，几乎说不出话来。甚至能从钟声的这句话中听出这么个意思，那就是有可能骨思星和裴东君所触及的，都仅仅只是骨瓷那些秘密中的凤毛麟角而已。

所以骨思星后续的工作进行得相当不顺利，几乎是在第二段内容之后，就没了进展，而且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了逆生长，他的记忆随着逆转的时间也在消失。

接下来的日子里，骨思星在和失去的记忆抢时间，几乎不眠不休地拼接和研究骨瓷文献，因为他知道这文献就是高献的遗愿。他想在忘记一切，包括忘记高献之前，拼尽全力去完成。他说，就算是自己失去记忆，忘记一切，成了一个废人，也要尽可能的完成这托付给他的遗愿。

骨思星的记忆在一点一滴地消失，那种感觉，并不是完全忘却了从前的事，而是记忆出现了错乱，变得零零散散。

有时候残存着一些几年前的回忆，而有时候却又忘了几刻钟之前的事。

苏起命心想，难怪那小沙弥总是迷迷糊糊的，原来正是这个原因。

所以很快的，因为逆生长的关系，骨思星的骨骼和□□越来越年轻，直到他有一天醒来，却发现已经不记得那堆骨瓷是什么东西了，当然也不记得自己正在做什么。

不过他隐约知道这幅骨瓷于自己很是重要，于是便把那些拆散的骨瓷填进一些乐器里面，并加上装饰物隐藏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藏进乐器，大抵是骨思星记得这些骨瓷仿佛跟乐谱有关。

而骨思星唯有一件事没忘，那就是每日敲钟与钟声对话。这个习惯仍然保留了下来，只不过他早已忘却了这钟声真正的来历，而钟声也一直模拟着将军的意识陪伴他。

直到骨思星最终退化成了一个小沙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