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讲得绘声绘色,小姑娘抱着猫缩在一角瑟瑟发抖,瑟缩的双臂勒得猫“嗷呜嗷呜”扑腾。在她的认知里,鬼远远比妖恐怖得多。
终于,胥雾瞪红眼珠袒露獠牙时小姑娘“哇”地哭了出来,“姑姑——”
凤娘重重一扇子打扁了那张挤眉弄眼的脸,弯身哄啾啾:“不怕,姑姑不剥他的皮,他就变不成鬼啦。”
凤娘没剥他的皮,却抽了他元丹。
胥雾不知道她使了什么妖法,让自己抽了元丹还能维持人身,却使不上半点力气。
他愁眉苦脸换下自己沾满血污的旧袍,套上老何头的一身短衣,愁眉苦脸把碎瓷片扫去,愁眉苦脸托着腮坐在屋檐下长吁短叹追悔莫及。
不过才小半刻,他注意力又转移到衣服上去了。他很嫌弃老叟的短衣埋没他翩翩佳公子的风采,死皮赖脸去找凤娘讨银子想上街置办件新衣。
“记到账上好了,等家兄寻来一并奉上。”
凤娘没给他银子,只遣花枝带他去东街田记布庄。田夫人在浮生阁买过些花露熏香的,也算买卖往来,去她铺子里比别处要价廉。
花枝百般推辞无用,只好一边低咒“就为省几个铜板,抠死你算了”一边拉上啾啾壮胆。
一大一小俩姑娘皆对他心怀惧意,胆战心惊在前头引路,连头也不敢回。好不容易挨到田记布庄,田夫人笑眯眯迎上来,目光锁在胥雾身上。
“哟,这俏生生的小哥儿,可是姑娘阁里新招的伙计?要不说凤老板貌美眼慧,瞧瞧这招的人,不是娇就是俊,连这小姑娘也越发可爱了。”
她目光只扫一眼啾啾,又回到胥雾脸上去了。
花枝拉着啾啾尽量站得离胥雾远些,笑得勉强:“田夫人谬赞了,这条街要说眼光好品味高,谁及您呢?我家掌柜的也是这般想法,才托我来劳烦您给他置身新衣裳。”
“人道花丫头嘴巴抹了蜜的甜,果不其然。”田夫人举帕掩唇笑,却也被她说得很是高兴,引着胥雾往里走。“小哥儿这边来,看看喜欢什么样式。”
正值晌午时段,布庄没几个人,伙计忙着整理新进的布匹,花枝百无聊赖揪着啾啾脸蛋玩儿。
这条蛇很臭美,左挑右拣折腾了一柱香的功夫。
花枝等得瞌睡虫都勾出来了,啾啾扯扯她衣袖,小声道:“出来了。”她连忙揉揉眼睛看过去。
这条蛇许是没意识到他处境,挑一匹湖蓝色绣墨竹的古香缎,一匹素色亮面丝绸,都是极为贵重的料子。
花枝颤颤问伙计:“这,这两匹布多少钱?”
“我与凤老板也算相识,便抹零算个十两罢!”田夫人接过话,笑眯眯看着胥雾道:“人靠衣裳马靠鞍,也只有这布匹才衬得上小哥儿,凤老板当真慧眼识珠,对伙计也甚关照呢!”
花枝没理会田夫人暧昧不明的眼色,哆哆嗦嗦付了布钱,田夫人送出几人到门口:“等衣裳裁好,我唤人送去阁里即是。”
花枝不愿搭理胥雾,只管牵着啾啾往前走,忽听那厚脸皮的蛇妖在后头嚷嚷:“喂,小爷肚子饿了,这边有卖烧饼的哎!”
花枝就没见过有谁欠下钱债还这么不要脸的,但他毕竟是妖,她心里很忌惮,也没敢多说,撇撇嘴数出铜板。
没走几步路,臭不要脸蛇妖又被耍杂戏的勾住了目光。花枝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呆呆端详一阵踵接肩摩的人流,又转去端详街边琳琅满目的商铺。眼风里瞟见褔乡记在东街的分号小铺,她眼珠忽然滴溜溜一转,一个坏点子涌上心头。
她趁胥雾没注意这边情形,飞快跑进铺子里买了两块昔日贵得她肉疼的画糖酥,迅速将一块塞进啾啾嘴里,自己也三两口解决掉另一块。
她抹干净嘴边残渍低声叮嘱小姑娘:“掌柜的问起来,就说银子都花给蛇妖买东西了,咱们一个铜板没花,懂么?”
小姑娘塞得嘴巴鼓鼓地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