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语下意识低头。
何天奎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头,有些吃惊。
才几天,人瘦了一圈,尽管化了淡妆,仍遮不住苍白,却也更加楚楚动人。
看到男人的眼神变化,谢千语嘴角浮起一丝讥讽,她伸手想要推开他的手,却被他握住手腕。右腕上有几道青色痕迹,是指痕。
何天奎握着她的手腕,用指腹摩挲,问:“还疼吗?”
谢千语别开脸。
他又问:“吃药了?”
谢千语茫然了一瞬,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难堪。
“我看到了。”
何天奎坐沙发上等人时,瞥见没关好的抽屉露出的药盒,他拿出来看,是紧急避孕药,只吃了一次份。他忽然起意,随手翻看了几处,再没别的成人用品或可疑物件。
他低声说:“其实不吃也没关系。”
谢千语面无表情道:“如果没别的事,我要休息了,请你离开。”
何天奎盯着她的脸说:“他受伤了,你知道吗?”
看她没什么反应,他低语:“看来是知道了。”
谢千语当然知道。
她前一晚给周熠打电话,有要紧的事。打不通,次日一早打到顾远钧那里,得知他出了车祸。她立刻赶去医院。
走到病房门口,似乎听到里面有女人声音,她收住脚步,深吸一口气,轻轻将门推开一道细缝。
然后,看到万箭穿心的一幕。
很快,那女孩起身,还拿东西打他,他那样脾气的人,被打了脸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女孩气冲冲走向门口,差点与她撞个正着,忽然又折回去,再出门时她已转过身。
她站在医院过道,像是站在冰窖里,好久才恢复知觉,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女孩有些面熟。
尽管他多次拒绝,说过伤人的话,也做过过分的事,可所有伤害加起来,都不如这一幕。虽然只是浅浅的一吻。
刺痛她的,是他闭上眼时,平静之中,似乎带了一丝虔诚。
她见过他的许多表情,痞气的,轻浮的,狠厉的,冷漠的,真诚的……却从没见过这种。这并不是她的错觉或脑补,因为她知道,他向来警觉,有人站在门外偷窥,他却全无察觉,只因为心思都集中一处。
等谢千语回过神时,人已经躺在卧室床上。
没开灯,只有客厅灯光投来一线光亮,她睁大眼睛,目光放空地投向天花板,听到皮带解开的声音,然后眼前一暗,沉重的身体压上来。上一次她还拼命挣扎,这一次却完全没了力气,反正,结果也是一样的。
他不爱她。
哪怕她用尽全力,也无法得到他哪怕一瞬间的全部注意力。
男人动作太急切,她闷哼了一声,又本能地反抗,很快被制服。接下来,耳边只剩下粗重的呼吸,滚烫地打在脸上,颈间。她悲从中来,很快就泪流满面。泪水在黑暗中发亮,被发现,男人似乎一愣,然后吻上她的脸颊。
他以吻拭去泪水,同时动作也放缓。
她心底竟升起一股荒谬的被珍惜的感觉。
想起一本小说里的对话,也是发生在床~笫~之间,男人困惑地问,女人到底想要什么,女人在婉转承~欢之际,答:被珍惜。
意识渐渐散去时,听到一句:“忘了他。”
只有三个字,命令的口吻。
***
谢千语醒来时,房间依旧一片黑暗。
身后是男人沉稳的呼吸,她伸手扭开床头小灯,撑起身下床。床边的椅子上搭着衬衣和西裤,已被主人捋得齐整,她伸手碰了一下那裤子,料子沉甸甸,她手指往上探了探,摸到硬硬的一角。
她迟疑了几秒,掏出来打开,和很多人的习惯一样,何天奎的皮夹里也放有照片,她抽出,放在灯下仔细看。
照片应该是几年前拍的,何天奎身边依着一个少女,花一般的年纪,稚气未脱,眼神清亮,下巴微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样子。
谢千语不觉咬住手指,后背发凉。
***
何天奎是被电话吵醒的。
天已大亮,很久没有这样的放~纵,身体有种疲乏过后的清爽,犹如重获新生。身边是空的,只有床单上的皱痕记录下昨晚的肢~体~交~缠。他的目光在那里驻留数秒,然后紧了紧腰间的浴巾,拿起手机,走去与卧室相连的阳台接听。
通话不到五分钟,放下手机时脸上又重现阴沉。
客厅里,窗帘没有拉开,但晨曦还是透露进来。谢千语深陷在单人沙发里,穿深色丝质睡袍,光洁的长腿优雅交叠,手握一只高脚杯。
除此之外,还有音乐,声音不大,但节奏感强,有点吵,是与她昔日形象反差很大的摇滚乐。尽管是英文歌,但何天奎还是听清一两句:I think of you every night and day……I hate myself for loving you.
他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精致的脸,一夜过去,整个人似乎多了些风情,还有些别的东西,他无暇探究,只说:“还是忘不了他?”
谢千语置若罔闻,仰头喝酒。
何天奎笑笑:“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不过,也难怪你放不下,他果然是个狠角色,为达目的,什么都做得出。”
这评价有点耳熟。谢千语这才看他一眼:“你知道了?”
何天奎反问:“知道什么?”
谢千语轻声说:“他跟你女儿。”
何天奎心里一紧,就听她继续:“我看见他吻她。”
他气息一滞:“他强迫她的?”
谢千语晃一晃酒杯,笑了下,“我看着不像。”
何天奎没再追问,他刚才接到的消息是银行内部人士打来的,说是上面刚收到一封检举信,揭发了瑞和集团疑似高层经济犯罪,账面作假,资金链紧张,今天上午就要开会研讨,看来申请延迟还贷是不太可能了。
田云峯?他冷笑,这个“绣花枕头一包草”的小舅子,如果真掌握了那些证据,第一时间就会找他来要钱。
可是,当听到谢千语那轻飘飘的一句后,先前的一切都算不得问题了。
头顶剧烈一疼,他抬手按了按,然后起身:“我去洗澡。”
谢千语继续倒酒,却倒不出了。
她此刻反射弧有点长,还不甘地晃了晃酒瓶,拍了拍瓶底。
与此同时,听到“噗通”一声闷响,似乎来自浴室方向。
她愣了愣,起身走了过去。
浴室里,何天奎仰躺在地,腰间还裹着浴巾,双目紧闭,脸色青白。他身材高大健硕,几乎占据了整间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