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城内,一队队鲜红铠甲威风凛凛的士兵围绕着一座府邸来回穿梭巡逻,府院里一杆金色的大旗直插如墨的夜空,那绣着一只展翅苍鹰的旗帜在空中随风舒卷,此时已是深夜时分,这府邸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一位年轻公子坐在太师椅上,慢慢转动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眉心皱起的几条竖纹显示出他此时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在他的对面,一位白袍长须的清瘦老者正靠坐着闭目养神。
“顾师,此刻距离大明京城不过百余里,这谈判一事您可有对策?”
那老者闻言睁开双眼,缓缓道:“殿下,你我其实心知肚明,这索城一事本就是一幌子,无非是签下合约奉出一些银两了事,大明虽占我燕国三城,却是易占不易守,我燕国要夺回来并非难事,只是陛下不愿此时开战,这才忍气吞声令老臣前来议和。”
那年轻公子点点头,不置可否。
老者轻轻咳了两声,继续道:“可这议和是小,阻拦大明与楚国联姻才是大。楚国使团此时正在大明京城外,明日便可入京。”
“大明皇帝向来自视甚高,依学生看,这联姻一事怕是难成。”
“自视甚高不假,可那大明皇帝一直怀有一统的雄心,若真与楚国联姻结盟,来日大明挥师西征,楚国定然会摇旗响应,燕国腹背受敌之下,危矣。”老者缓缓摇头,面露忧色。
年轻公子转动白玉扳指的手停了下来,阴冷道:“南洋六国近些年暗中渐渐倒向我燕国,若他日与大明兵刃相见,还指不定鹿死谁手呢。”
“南洋六国匍匐在大明脚下苟延残喘已多年,殿下不可全信,当心被反噬一口。”
“依顾师所见,燕国该如何处之?”
“依老臣看来,明楚和亲一事大明内部阻力也是颇多。楚国公主嫁入大明,自然是要嫁入皇室,当今大明四位皇子,大皇子杨暄世称一代人杰,但此子桀骜不驯,常年戎守边疆甚少入京。二皇子杨凌已有婚约在身,许的乃是大明宰相之女。三皇子杨禀然才名远播,结交广泛,实为野心勃勃之辈。而四皇子尚且年幼,姑且不提。”
老者捋了捋长须,继续道:“而妙的是,大明国太子之位一直空缺未定,谁若是娶了楚国公主当了和亲王,便意味着此生难登大宝之位。”
年轻公子闻言点点头道:“顾师所言看来,大明与楚国联姻的,只能是大皇子或三皇子,那咱们可否在这二人身上动些心思?”
顾师枯老的脸上在油灯照耀下看不出丝毫表情,浑浊的眼里更是没有半分光彩。
“自入明国以来,我们一路被重兵严防看守,明日进了大明京城后,找个机会,对楚国使团下手。”
年轻公子微微皱眉,旋即目露寒光,道:“据密信所报,楚国二皇子正在使团之中,若是能暗中将他除去...”
“这正是老臣费解之处,和亲一事本该鸿胪寺寺卿前来商议,楚国皇子前来,莫非是有其他来意?”顾师显然有些疑虑。
“且不管他来做甚,若能暗中除掉他,明楚两国定然翻脸,和亲一事自然破裂,楚国也不会善罢甘休。”
“此事可行,入了京城我们再做商议,定要确保万无一失。”顾师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声道:“眼下大明京城暗里风起云涌,殿下贵为储君,深入他国京城,老臣很是担忧您的安危。”
“无妨。”年轻公子一摆手,道:“顾师不必多虑,学生这一路掩了身份跟随您左右扮作随从,学生自信未曾暴露。”
顾师缓缓点头,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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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京城宣武门大开,礼部仪仗出城十里相迎,锣鼓喧天,礼乐齐鸣,楚国与燕国使团一前一后入京,一路沿街之处张灯结彩人山人海可谓热闹非凡。
与此同时,杜府的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口,府中下人通报了一声,将杜千阳迎入相府。
叶宰相此时正在朝中议事,李氏端坐堂中与杜千阳寒暄几句后,杜千阳便开门见山道:“千阳今日冒昧登府造访,是受了三殿下所托,嘱我带个口信给叶二小姐,不知叶二小姐可在府中?”
李氏眼角一跳,不动声色的唤道:“来人!去把婉儿叫来。”
杜千阳低头抿了口茶,静静等候,今日假借三殿下之名前来,实为替父亲送出藏在袖中的密信,眼下李氏在旁,怎么在她眼皮底下把信交给叶二小姐,倒是为难之事。
片刻后,叶婉长裙飘飘,盈盈走来。
“婉儿见过母亲,见过杜大人。”
“叶二小姐有礼了。”杜千阳起身回礼,待叶婉落座后,杜千阳不经意的看了李氏一眼,李氏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依旧端坐着一动不动。
杜千阳一时无奈,只得端起茶杯掩饰,而李氏却淡淡笑了起来,问道:“杜大人刚不是说替三殿下带了个口信给婉儿吗?”
杜千阳暗自苦笑,斟酌片刻后道:“其实并无别事,只是叶二小姐在西郊遇刺后,三殿下很是担忧叶二小姐的伤势,嘱托在下带了瓶上好的伤药前来探望。”
说着,杜千阳从腰间掏出一个玉白瓷瓶,小萝走上前将瓷瓶接在手里,随后回到叶婉身后站着。
“其次便是那刺客的身份三殿下想必也有了眉目,叶二小姐若得空出府,可向三殿下问个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