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溪的睡眠,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就很糟糕。有时整夜整夜地清醒着,在黑暗中的时间格外难挨。
认识甯由以后,他的睡眠状况得到了好转。
甯由是他的救命稻草,是他枯燥生活里唯一的一点趣味。
他身上有着挖不尽的秘密,一切秘密都和他渴望的东西相关:瀛洲岛。
瀛洲岛成了扶溪的梦,找到瀛洲岛,他憎恶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发霉的草席、臭气熏天的营帐、拥挤的男人堆,等等。
扶溪从前并不觉得自己歧视什么,当有人向他倾诉某些群体的斑斑劣迹,毫不避讳地显示他们轻蔑的态度时,扶溪从来都是微微一笑,不予评价,一副局外人的神色。
如果对方不慎在话语中,明里暗里地将扶溪囊括在歧视群体内,扶溪反而更放松。
会在无意间将真实想法表达出来的人,是最好防备的。扶溪有时甚至觉得他们的天真有些可爱。
但这倒不是说,扶溪会利用人们的天真去对付他们,相反,他厌恶参与人们的纠纷。
这是他朋友寥寥的原因之一。纠纷是一段关系里无法避免的。
除了甯由,扶溪不和任何人过多的交流。待在魔修营地的几周里,或因为生活的寂寞,或因为他的长相,不少人主动向他搭讪。
偶尔有一两个顽固的人,愿意帮扶溪干活,来换取他的热情。可扶溪的反应常常让他们失望,于是不再有人来打扰他。
除了搬运铁块,扶溪有时也被安排去打铁,他的力气欠缺,干活的时间总比他人拖得长。
监工发现了他的问题,拽着他离开打铁台,让他背对自己站着,把手放在身前。
一鞭子就落在了背上。
他拼死握着拳,所有注意力,在一瞬间都集中在了背部,无处可逃的痛苦。
他跪倒在地,开始低声地呜咽。
鞭打结束,他被拖回了打铁台前。
甯由扶住他,他能看到甯由脸上的表情,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竟露出无助的神色。
甯由给他上药,他的药是从守卫那里拿到的。他身上的钱给去了一半,换来一个手掌大小的纸包,里面包着药粉,足够用四五天。
扶溪的脸晒黑了很多,由于营养不良,开始发黄,但他的身体却像剥了皮的荔枝。
一层霉臭的棉衣脱下来,皮肤呈现在眼前,就是个青涩的少年。
上药时,扶溪闭着眼,疼痛让他处在一种意识剥离的状态下,他的身体时不时抽动一下,甯由也跟着停下撒药粉的动作。
抽搐停下后,甯由继续涂抹。
夜晚,扶溪疼得睡不着,他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抵抗背部的疼痛。身旁的甯由突然从黑暗中坐了起来,他很小心地爬起来。
扶溪不知道他去了哪,等身旁的热度几乎消失时,甯由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