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咆哮带起一阵腹痛,喊完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浑身瘫软无力。但席明时依旧没有停手,纠缠片刻,还是把她像煎蛋一样翻了个面。
某一瞬间,喻白在脑海里把这几个月的遭遇和处境电光火石地过了一遍,再加诸身体上隐隐的不适,她的情绪突然就决堤了。
席明时愣住,眼看她怒瞪着自己,眼圈四周逐渐泛红,水雾一点点浸漫而来,直到眼眶彻底盛不住,自脸庞滑落在枕头上。
她好似在极力克制,但明显失败了,因为胸口起伏得厉害,牵扯着她整个身体都一抽一抽的。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时,喻白迅速抽走手,盖住眼睛,说了一句夹杂着抽噎的:“滚,你真,烦。”
席明时此刻的表情用“震惊”不足形容,就好像个刚闯完祸的孩子,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知所措。她呆愣愣地盯着她,一动不敢动,大气不敢喘。
这,这是让自己给气哭了?
她,她竟然把她给气哭了
天哪女人的情绪真是像谜一样
一时间,席明时的内心波涛汹涌,认知不停在刷新中。原来女人真的可以被气哭,她以前根本不知道。
喻白一边抽泣一边没好气地缩进被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过了好久都没平息。
席明时无语,试探着伸出手,轻放在她后背上,不想刚碰到的瞬间就被躲开了。
她叹了口气,停顿两分钟,悄悄缩进被窝,一点点贴近,然后不动声色地揽住她肩膀,下巴抵在颈窝处蹭了蹭,细声细语地说:“我错了”
喻白不说话,也没有反抗,不知道是不想理人还是没力气。
席明时乖巧地贴在她身上,手放在她的腹部,轻轻揉着,然后小心翼翼地又来一句:“别生气了”
依旧没有动静。
过了半晌,她叹息一般地“唉”了一声。
她这样的人,哪里有过这样低三下四的时候,有也都是为了同一个女人,她可真是把自己给拿得死死的,怎样都不会让人好过。
席明时这次彻底安静下来,别说闹了,话都不敢再多说一句,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追问什么东西。
不知不觉中,夜深了。
风刚刚起,窗外的花丛又开始摇曳,只是眼下这个时节,花期过后,玫瑰都已经开败。
想到这里,席明时的眸底黯淡几分。
庭院里这些花是她重金请人培育种植的改良品种,用尽所能来延长花期,只是无论如何,它们终究是花,应时节而生死荣枯,不会开得太早,亦不会留到太晚。
其实,她对这种花的感情,和对这个人一样,爱恨交缠。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目光所及之处,不能有一点鲜红,哪怕只是片花瓣而已,都会让她心脏骤缩。
自由女神的色泽纯正,花朵丰盈盛大,被誉为“玫瑰中的玫瑰”,它像焰,又像血,安静却炽烈,每每在她心原上燎起一把无声的火,把所有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她恨它,惧它,却又不得不,爱它。
在最她黑暗的时候,身体上的痛苦和心里的痛苦肆意泛滥掺杂,以至到最后她自己都分不清它们彼此,只觉得仿佛身处地狱,脚下是无穷无尽的业火,熔炼着她的灵魂,把她的呐喊都埋没。
人为什么会时常回到过去,把那些痛苦不堪的东西一遍又一遍地走过,如此反复,不知疲倦。
大概是,它们刻骨又铭心,爱也是,恨也是,都是极端,都是永远。
席明时深深闭上眼睛,吻在怀中的额头上。
她记得,在那件事之后很久很久,自己才逐渐走出阴影,也许是故意选择刺激的治疗办法,她在开始重新接触这种自由女神玫瑰,后来还种满了整个庭院。
花期到时,盛放的鲜红色灿漫若云霞,连绵不尽,还像一片灼灼的火海。
但她看到时,仍旧会痛,会牵出她不愿触碰的回忆。所幸久而久之,她便已经学会如何与痛苦相处,共存,然后让其成为自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就好像柄带着荆棘的剑,在折磨她的同时,也让她劈开眼前的桎梏,越走越高,也越走越坚定。
这便是她那处纹身真正的含义,那刃上刻着她的名字的利剑,既可以伤人,又可以伤己。
不知过了多久,席明时从这个吻中慢慢抽身,攥住喻白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紧紧压住,用炽热体温暖她的冰冷。
喻白缩了两下便放弃了,静静感受着她平稳有力的心跳。
之后两人默契不语,仍旧以这种相拥的姿势,随着月色流转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