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叶溶是他救命恩人，这份恩德感激不尽。

青红巷一座简易的老式弄堂，章筱萱在车上迟疑了一下，仰头望着这座二层小楼。

“侬找哪个喔？”一旁蹲在水笼头旁洗菜的阿婶问他。

“叶……叶溶。”章筱萱支吾道。

“伮，”阿婶对了楼上努努嘴，又替他仰头高喊一声，“牛妈妈呀，侬家来客人啦。”

窗子推开，传出撒娇发狠的哭嚷声：“你养不起我，为什么生我！同学都买得起，就我穷酸被人笑话着。”

嘴被捂住的呜呜声，楼下都能听清，探出一个中年妇人的头，花白头发却显得干净利落问：“谁个呀？”

“这俊后生是寻你家阿溶的。”

再探出的头是叶溶，见到章筱萱一惊，然后对他问：“你怎么来了？门在后面，你自己上来。”

章筱萱打发走憨胖，自己摸着漆黑的楼道上了楼。

“娘，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小章老板，他戏唱得真好。”

“哎呀呀，大明星呀。”溶妈妈和蔼地让他坐。

“你坐这儿。”招呼她的女学生就是那日给他送被子的蒋雪玉，给他递个眼色，看看一旁哭天抹泪抽噎着的大男孩儿，西装笔挺头蜡发亮，可不正是那日码头上追着叶溶讨钱请同学吃荷兰水的叶沛-叶溶的哥哥。

沉默了片刻，叶溶撑了腰艰难地起身去给章筱萱倒水，雪玉忙抢了过去说：“小溶哥，我来，你还在发烧。”

章筱萱打破尴尬说：“我才从大戏台回来，路过这儿，早上听码头兄弟说溶哥你病了，就来看看，顺便，这钱……”章筱萱掏出那手帕包裹的一叠纸币递去桌案上，“还你。姐姐让我代为感谢。雪中送炭，这份情六合班无以为报。”

叶溶一愣，正要推辞，章筱萱奉上那包点心又说：“家姐的手艺，尝个鲜。”

冷不防一旁的叶沛蹿过来，一把抓过那包纸币，展开时，眉飞色舞心花怒放的样子难以自抑，破涕为笑嚷：“好呀，娘您看他，没钱供我读书，有钱去放贷。”

叶溶上去一把扭住他的胳膊呵斥：“放下！”，疼得叶沛嗷嗷乱叫了大哭：“娘，阿溶他要杀死我，他没安好心。”

“Hans,你讲不讲理呀包惜惜过生日送礼物，送多送少全凭个人感情。你同她又不熟，人家爹爹在香港开洋行，生意遍及国外，什么都不缺。”

叶沛如被惹怒的猫炸毛怒吼：“凭什么人家的爹娘能开洋行，给她生日送跑车，凭什么我生下来死了爹，娘穷没本事，养我在平民窟。还一胎生俩，弄个跟屁虫天天气我。”

“那是人家上辈子积德会投胎，你上辈子作恶没那命。”叶溶咬牙切齿地挥拳吓他，然后将纸币递给母亲牛氏。

牛氏无奈摇头，推搡开叶溶拧他身后拍一巴掌骂：“他是你哥哥，让客人笑话。”

然后抽出几张纸币塞给叶沛说：“够了不？”叶沛这才看看，不知足的还要去抽，被叶溶一声咳嗽吓得无语只好作罢。

“看我们家乱的，小章老板见笑了。中午留下吃饭吧。家常菜，别嫌弃。”牛氏笑让着。

“溶妈妈您喊我小草儿吧，家里都这么叫我的。”章筱萱痛快道，这鸽子笼似的阁子虽然不大，却满是居家的温馨。就连那个大洋娃娃似的叶沛得逞拿了钱也平静几分。忽然指了他“咦~”了一声，高声道，“你不是，不是那晚江边和高老板打对台戏那个……花跷……游龙戏凤。”

“您那晚看到啦？”章筱萱谦逊道。

“我们同学，好几个同学当晚就为你着迷着魔了，还都是女同学。那个，包惜惜她也喜欢，说杜丽娘的身段好，唱得也好听。”

章筱萱一听就乐了说：“蒙您捧场，可巧了，我这里正有几张明儿在天谈大戏台大炮戏的票，”说着拿出了四张票来，心想他四人恰该合适。

谁想叶溶一把抢了，高兴地道一句：“不客气了！”亲亲那票开心道，“天谈大戏台，排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