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林脚步一顿,回身飞快地将殷绪摁入怀中,他用力极重,像是要把殷绪揉入骨血,殷绪想要挣扎,却触到他颤抖的身躯,目光渐渐软下来,任由聂清林抱着。
“喂,有完没完,你抱疼我了。”殷绪无奈道。
聂清林稍稍松了些力道,他将下巴埋入殷绪颈窝,热气喷洒在耳颈处,使得殷绪全身一阵酥麻。聂清林按住殷绪想要避开的脖颈,缓声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哦?我想做什么?”殷绪笑意盈盈。
“问你自己去。”嗅着殷绪身上独有的清香,刚才极度的焦虑渐渐平息,聂清林终于不再颤抖,他恶意地用唇蹭了蹭殷绪敏感的耳朵,满意地看见殷绪“刷”一下子红透的脸:“我只告诉你三个字。”
“说来听听。”
“你——休——想。”聂清林轻啄一下殷绪乌黑的鬓发,快步离去。
适应了温暖的怀抱,乍一吹风竟有些寒意,殷绪久久站在原地,好似和周围的翠竹融为一体。
竹叶轻轻响动。
“我以为,你喜欢的是繁家的女儿。”穆遥从一棵竹子后面缓缓走出。
“戏好看么?”
“赏心悦目。”
殷绪稍打起精神,也不看穆遥,只盯着棵竹子出神:“今日我可算知道,为何同是姓穆,人家当长老,你却一直是个小旗主。”他回头打量一眼穆遥:“你好歹也比我年长十余岁,如此沉不住气,白瞎了你的好姓氏。”
穆遥撇了撇嘴:“若是当长老就要变成兄长那样,我宁愿一辈子当个小旗主。”
“是了,若心性洒脱不羁,没有那些名利又何妨。”
山间清风阵阵,林中绿竹沙沙,殷绪闭眼倾听,好像能听见细嫩竹叶伸展的静谧,又好像能听到万里长风呼啸的壮美,或者…还有哒哒马蹄声消失在远方……有些东西不必用眼睛看,只需一颗真心。
“那你呢?”穆遥没头没尾的问出一句话。
殷绪一愣:“我?俗人一个罢了。”
穆遥斜倚在一棵翠竹上,不咸不淡到:“你若不愿,谁都不能逼你当个俗人。”
殷绪歪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笑得越来越夸张,一边咳嗽一边大笑,几乎要笑出眼泪来。穆遥看着他,眉毛越皱越紧,就在他忍不住要喝住殷绪时,殷绪收起了笑容,可语中仍带着未尽的笑意:“不当俗人当什么?闲人吗?那你当初又何必从商宫里把我带出来?或者我干脆不当人,去当头猪好了,不然不就白费你们一片苦心了么?”
穆遥道:“聂清林回湄洲后,弟子大典的掌事权就是你的,根本不需要你自己编个荒唐的理由把它揽过来,你这样做无非是要把他们推得远远的——殷绪,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什么?当然是想逃啊!他们对他太好了,好到他不知所措,他们想给他一个无忧无虑的一辈子,再没有任何地方任何人会给他这么好的一份承诺。万一他彻底沉沦在这里不想回家,老爸老妈岂不是要在病床前等他到老死?所以当然要逃!他愿意用自己在这里的一切来偿还他们的恩情,只是别让他欠下更多了,债太多,就还不清了。
这些都不能告诉别人。殷绪闭了闭眼,什么穿越什么回家,不能说,他解释不清。长叹一口气,将万般纠结收入心底,再睁眼时眼里只余一片平静:“此去一路千万小心,保护好师兄。”顿了顿,他又道:“若遇到与布条上气味相似的东西,千万不要让它接触到火,一点点火星都不行,看到就立即给我写信,决不可轻举妄动。不知底细时走为上计,务必把命保住,知道吗?”
穆遥对他转换话题的方式嗤之以鼻,却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摆摆手:“知道了,你真是越来越唠叨。我走了,傻子。”
殷绪什么都没说,只是目送他离开,等穆遥走出了十几里,才恍惚听到殷绪的声音,藏在风中,咬字极轻:“芸芸众生,又有几人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