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绪一大早就被外面扫叶子的“哗哗”声吵醒,可他硬生生地磨到了日上三竿才从床上下来,无所事事地晃到院子里和下人们套近乎,“哥哥姐姐”张口就来,好不亲热。一个时辰下来,整个世子府里但凡年轻一点儿的下人都被他勾搭个遍,虽然还是不怎么和他说话,但投在他身上的目光确实随和了许多。
“阿成哥,”殷绪凑过去问:“世子和谭总管一大早的去哪儿啊?”
“我告诉你,你可别说是我说的。”阿成是个嘴上闲不住的,他一边修剪枝叶一边给殷绪科普:“世子是去给老太爷问安了。”
“问安?依祖制不是月初去么,为何世子今天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阿成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道:“世子与老太爷素来不合,月初族里少爷都去给老太爷问安,老太爷说世子去会败了兴致,所以世子一向在今天去问安。”
说着,他摇了摇头:“若不是世子……老太爷也不会这么厌恶世子了。”
厌恶?未必。殷绪边听边想。若真是厌恶到了极致,下了死命令不许问安祖例也不是没有过,何必非拖到月末见一次?当初在鼎昇门时,风侯世子一力逼死大伯的事曾轰动诸侯国,至今仍有外人对此指指点点,更何况是同出一族的风家小辈?将风言滨与其他人隔开,未尝不是一种保护,只不过这种保护太隐蔽,唯旁观者清罢了。不过若说是完全的保护也不尽然,毕竟杀子之仇是明明确确存在着的……看来,风言滨与风老太爷之间大有文章,很值得人深思啊!
“阿成哥怎么只说半句话?平白吊我胃口。”
阿成白了他一眼:“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我可是提醒你了,世子和谭叔最讨厌听这些话,让他们知道了绝讨不了好去!”
殷绪无辜道:“我听听也就罢了,哪敢在世子面前嚼舌根?还望阿成哥不要说半句藏半句才好。”
阿成这才放缓神色,正待要继续讲,远远地有人传唤:“世子回府了!”
“怎么这么快!”阿成面色一紧,扔下殷绪就跑,连句话都不留。
这个时辰就回府,想是风老太爷连口饭都没留,真是……
殷绪算了算时辰,无声一笑,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厨房走。
饿肚子的人心情都不会很好,他又不是真的世子府下人,何必巴巴的跑过去陪饿陪聊陪出气?
殷绪匆匆赶到的时候,连嘴都来不及擦,满嘴油光的邋遢样,偏生他自己还一脸坦然,浑然不觉。风言滨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嘴也痒了起来,恨不得用帕子使劲儿地擦个几十遍,刚才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换了一句:“世子府的饭菜很合你胃口?”
殷绪上前做了个揖,激动地答到:“世子府不愧是世子府,菜样齐全,油水丰富,米粒香软,特别是那道梅菜老鸭煲,鲜香入味,熬煮适宜,堪称人间美味……”
他连说带比划地形容了半天那道老鸭煲,满嘴的油光在风言滨面前招摇,风言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那抹闪亮浓重的油光移动,连殷绪满篇的废话都忘了打断。
真想把这人摁倒水里好好洗洗嘴!风言滨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皱眉道:“就算是人间美味,你也不至于吃得满嘴油都舍不得擦吧。”
殷绪下意识地抹了抹嘴,发现确实沾了满手油,他非常自然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又用袖子去抹嘴上的油,其动作之流畅,叫人一看便知是常年的习惯。风言滨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盯着他,他还会把手放到嘴里舔一舔。
风言滨看得额头青筋直跳:“就没人教过你规矩吗!”
“像我这样没娘养没爹教的人,学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世子要求太高,未免强人所难了些。”殷绪撇着嘴,一脸无辜。
“聂、楚、双!”风言滨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给我把嘴擦干净!”
殷绪马上举袖往脸上送。
“不许用袖子!”
“……世子,”殷绪委屈道:“不用袖子擦不干净。”
“本世子府上难道还差了你一条帕子不成!”风言滨几乎要抓狂。
“手帕麻烦,小的用不惯。”殷绪努力将自己的眼神变得无辜再无辜。
“……”风言滨深吸一口气,抽出一条洁白的手帕扔到殷绪脸上:“你若是还擦不干净,本世子就找人替你擦!”
殷绪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地去抹嘴上的油。他一边擦一边偷偷摸摸地瞄风言滨的脸色,瞪一眼就多擦几下,漏一眼就少抹几回。
风言滨看着他这样死皮赖脸抽一鞭子走一步的架势,心头火焰熊熊燃烧,冷声道:“本世子耐心有限,你若再达不到令我满意的程度,我一定换个更好用的东西帮你擦嘴。”
“比如?”殷绪大着胆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