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清冷,更深露重。
九歌的脑子格外清醒,等她捋清楚三个武夫口中的“文弱”正是自己后,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顾不上压麻的腿,爬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只等他们睡熟后再悄悄逃走。
果然,她心中的不祥之兆变成了现实,江北水患北后定是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可是,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勾当,竟让他们冒险去刺杀一位朝廷的二品侍郎,这杀人的勾当后必是隐藏更大的阴谋。
九歌只觉身上凉飕飕的,她顶着毛毛细雨躲在草丛里,又冷又饿又困,只盼天上能飞下个神仙将她带走,又或者劈下个雷来将三个杀人大汉劈焦。
雨水模糊了双眼,她瞧见一匹白马从山道上疾驰而过,再一眨眼却是什么也没有,她果然是饿昏了眼。
渐渐地身体越来越冷,冷到她竟生出些许困意,可见人若是正真起了睡意什么样恶劣的环境都是无关紧要的。
只是那样的环境想要做个美梦自然是不可能了。那个噩梦似乎很短,从安静到吵闹,她一度觉得自己并没有睡过去。
直到有温热的液体从她脸上流下,腥腥的。下意识抬手抹去,当眼睛触到那一抹鲜红时,心里的的恐惧终于压过了连夜的困意。
她本想不管不顾的撒腿就跑,若老天怜悯她,说不定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可是,就在她一个跟头栽在一坨驴粪球上时,才晓得她本想侥幸得到的生机不复存在。
由于在草丛里爬的太久又太过僵硬,她的两条腿早就麻木了。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她的美好生活,她的惬意人生,完了!这样的现实她有点不能接受。甚至不愿从粪球上抬起头来面对。
她低头闭眼鼓足了勇气大声道:“兄台,不管你是哪条道上的,还请兄台手起刀落给个痛快,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等你们百年之后,我必在那边请你吃酒。”
沉默,安静。
她觉的自己的心快要停止了跳动。
她忍不住抬头,此时天已破晓,清透的阳光穿过薄雾,照出一个背影。
青衫,乌发,长剑,朝阳。
她松了一口气翻了个身躺在地上,续又惊坐起。
北连墨背对着她,手里拿着白色绢布正在将剑上的血迹缓缓抹去,脚下横躺着三具尸体——两个青年一个光头。
九歌不由打了个冷颤,但见北连墨手中的长剑在雨后的晴天里又闪了道寒光。
“连……连墨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声音依旧淡淡:“刚刚。”
九歌揉揉发麻的腿费力从和着驴粪球的泥地里站起来,颤声问道:“你把他们都杀……杀……了?”
北连墨用手指弹弹寒光闪闪的长剑,慢悠悠蹦出两个字“正是。”
九歌发麻的腿又软了一软。她竟忘了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原本也是个杀手,还曾丧心病狂的刺杀过她。
诚然,这三个武人纵然想取了她的项上人头,去给他们的主子交差,论起来他们也确实该死。再则,除了这次,他们大概也替他们的主子解决过不少如她一般十分无辜的路人,确实也是该死。
但是,怎么就可以这么一剑解决了呢,至少也要将他们在水里淹一淹,再在雨里泡一泡,关个水牢什么的,才好给那些枉死了冤魂出口气。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北连墨这块冷冰冰的冰块确实是个高手,看如今这架势以后少不了要与这块冰同伍了。
真是造孽啊,造孽,逃出了泥潭又跳入了火坑,且这火坑还是自己亲手挖的,再怎么苦楚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在心里抱怨了一番上天眼瞎,回过神来,就眼前的情势得出结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山高皇帝远,有个武功高强的护卫杀个贪财怕死的狗官,这样的故事时常听到。她可没兴趣变成故事里的主人公。
思到此,九歌再挤出个笑来,颇是难看:“连墨果然好身手,好身手。”
她望一眼北连墨脚地下横躺着的尸体,脑袋一真眩晕。
残忍,果真残忍。
九歌颤声叫到道:“连墨,你……过来。”
北连墨愣了一下收了长剑转身走过去立在她面前,不等站稳九歌的半边身子便软绵绵稀泥一般的靠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