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默迟疑了一下,心中似乎在这一刹那做了什么抉择,一瞬以后,又立时莞尔道:“当然是就这么一次啦……!我今天就是收拾衣柜时翻了出来,所以才想着穿这么一次嘛……兄长你有眼福啦……”
黎默一向是不爱多言之人,这么简单的问题,她却嘟嘟嘟回答出这么多句,显然没有实话实说,不过霍政青也闷住了声没再多问,只向书房方向吆喝一声,待书房里表面读书实则心情飞扬的那名少年慢慢悠悠走出来后,方才从黎宅告辞。
渐行渐远的马车,倒像是渐行渐远的两人。那相濡以沫的两颗赤心当然会天长地久地依偎在一起,但赤心之外包裹的那两具皮囊,今后何去何从,仍然只有“未知”二字……
黎默拭去眼角的清泪,调整情绪后终于转身,拖着恹恹的身子回到内室,将这身衣服换了下来,这一天便也慢慢度过。
翌日,一辆青蓬马车早早在府外泊好,已入四月,天气甚暖,梅如雪只穿了件薄布凉衫,便已出门登上马车。
霍政青则在短短一天时间内便以将诸如奏禀圣上、遣派人手等事宜安排妥当,所遣派的护送队伍当然也早早地赶来黎宅。
这一举动,按照黎默之前的嘱托,果然没有丝毫低调,长长的车队自绛安街这幢七年无人问津的府邸启程,两旁的百姓或有特地赶来迎送的、或有偶然接踵而过的,都纷纷停止赶路,左右地问:这是谁家的贵人,竟还劳动朝廷人马亲自护送?
相反,跟在这队人马最后的那辆双辕马车上的人,却根本无人注意。这辆马车就这么悄悄跟了一路,直到出了帝都,赶至一处凉亭,前后两辆马车方才停泊下来。
梅如雪自前方马车的车厢中提襟迈步下来,多年未受过这等待遇的她身体上不免有些不适,只见她展开身体舒了口气,后方马车的车帘这才掀开,车厢中,这位低调处世、不动颜色,却就这样悄悄操纵着整盘棋局的白衣黎默,方才从马车上下来。
“梅姑娘,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此去暮州路途遥远,还请保重。”黎默迈步过来,作揖道。
梅如雪不知该如何称呼她,索性道了声“多谢”,也没有过多客套。
黎默特地吩咐过属下多备些厚实衣物以防还寒,故而向后方马车的车夫招了招手,那车夫便抱着一卷棉衣快步跟了过来。
“这个时节虽然天气已暖,但夜里未免有些冷风,梅姑娘带着这些,以防风寒。”黎默一言一语地嘱托着。
梅如雪接过道谢。
黎默又从随行的车夫那里取来一些盘缠,递给梅如雪时梅如雪坚持不要,自己也不好推搡,索性又将盘缠收了回来,道:“暮州那边,我已经书信告知明叔让他多加照应,你应该还认得他吧?”
梅如雪点点头,“认得。”
“他会在黎宅等你,你到暮州以后就住在黎宅便可,那儿宅子大,而且相对僻静一些。”
“嗯,”梅如雪当然很愿意回到故地,纵然在这江陵城中,她并未留下多少美好记忆,但真到作别时刻,她多少会有些不舍,声音哽咽地道:“先生,我不会在暮州待太久的……暮州虽是故土,但终究也已无亲人在世了……”
黎默一只手扼住她的手腕,沉沉道:“心在哪里,人就在哪里……如果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梅如雪已不敢再多言,一应嘱托完毕后,她再次登上马车,与江陵城再无眷恋地背身离去……
而黎默,当然只能选择另一个方向,义无反顾地回到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