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日照、雨水、土壤影响,稍稍有一项变动了,便会有损其口味,故而产量极。而又只长在云深之处,非技人而不可得,所以采摘起来也是极难。
因着茶汤甘美,又难以获取,这茶历年便是做贡品献予皇家的。
而唯有深得君心的大臣,才有资格获得一二。愈演愈烈之下,甚至每年这茶品的分赐选赏,都成了朝中官员竞相之地,仿佛是谁领了这赏,便是帝王的心腹之臣,以后的步步青云,便都在这茶汤之中了。
不仅是前朝,连后宫也为这云雾茶争得激烈。
重臣是青云路,宠妃又何尝不是家族殊荣?从此能在用血染红的宫闱里挺直腰,也可在众多莺莺燕燕里当只鹊鸮鹄鸷的,就算当不成凤凰,至少也能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于是这小小的一罐茶,便几乎成了身份与地位的象征,京城中哪一位大臣迎客,若是拿得出云雾茶,那便是把话讲了大半。
常合远哪算得上什么重臣,这茶是太子赐来的,也不是给他,是给“六小姐”的。
想到这里,只觉头颅里像炸了烟花一般,喧喧嚣嚣地乱成了一大片,就在眼前飞来飞去、飞来飞去。
今日城楼之事,这又要如何向府里说呢。
原本是七小姐,结果他谎称是六小姐。
现在的六小姐,还不是原来六小姐。
原来的四小姐,成了现在的六小姐。
那原来的六小姐,现在又是几小姐?
这都是什么事啊。
常怀盛看着父亲不停摇头,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只好按自己的想法推测道:
“父亲,那报案人儿子必当寻到,到时候事情便可一清二楚了,父亲何须这般烦闷呢?”
“啊?”
常合远暗呼了一声,心中烦得几乎要呕了出来,嗓子里低低咳了一下,便又赶紧饮了口茶,将闷气压了下去。
“不过父亲,若是那人找到……”
想到了什么,常怀盛话音顿了顿,有些犹疑得抬起了头:
“若是那人找到,还留么?”
常合远手中的茶杯差点摔下去。
“留留留。只是个报案的寻常百姓而已,是全不至于要取人性命的。为父不过想听听他的陈词,就算是有所期许,给些好处优待便是了。不必见血的。”
“可是父亲,若是那人不肯呢?”
“不肯?”常合远抿了抿胡子,脸上漾起一份胸有成竹的笑意,“这世上的人,每一个,心中都是有所求的,一个布衣百姓罢了,他要心念求索的,为父应该给的了。盛儿你要记住,只要是人,他便有欲求,而只要他有欲求,那么事情,便有可周旋的余地。并非所有事都需要刀兵相见才可以解决的,你可明白了?”
常怀盛自然是明白,只是他想不懂的是,明明一刀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父亲和其他文官们,偏偏能绕出个九转十八道弯。
何必呢。
用手指搓了搓人中,常怀盛也懒得反驳,干脆连声“是是是”得敷衍过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