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嫣绿翠送芳醇,
寒冬苦岁黛娥损
盼得故人相逢日,
举杯相邀醉梦郑”
她不良人,却道故人,虽语嫣隐晦,却是谁也感受得到那深闺寂寞,红颜岁苦无人怜爱之伤。在座又几乎清一色的后宫女子,一生都在等待千古无一的君王那少得可怜的宠幸度日,那份凄苦孤独,谁能不深有体会?就是三千宠爱集一身的苻皇后,也不得不与千千万万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这份荣耀下情伤,有谁懂?
当下,各妃嫔中竟有数人忍不住眼眶泛红,悲从心生。
苻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心里的苦涩也只是一扫而过,她淡淡扫了慕容嫣一眼,竟不知这个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心里也深藏了这么一份伤怀。她敛了敛神,恢复了一贯优雅笑意。
“好,清幽寂寒,果然好诗!嫣儿,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皇后笑容可掬的赞美道。
“皇嫂见笑了。”慕容嫣惊觉失神,念出心中所想,脸色微微沉了下去,顷刻间却又容光焕发了起来,仿佛刚刚的失落只是为了配合诗句所作的戏。她望向苻贵人,眉眼含笑:“不知贵人可愿意露一手,以贵为题?”
苻贵人心神一敛,应对题令去了。
冯曦只觉得自己的所有注意力总是不自禁的锁定在慕容嫣身上,视线无论如何也不能从她脸上移开,她为谁而心伤,为谁而落寞?虽然她的脸上含着笑,那笑意却未曾达到眉眼间,她为何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张脸,她竟微微为她心疼着。直到那道清寒暗苦的视线对上她,冯曦才心中一凛,蓦地回过神来。
“郡主?”苻皇后疑惑的声音响起。
冯曦一惊,“呃皇后何何事?”
对面的慕容嫣轻笑了起来:“郡主不会是一直在想念皇叔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笑了起来。冯曦脸上飞红,不敢再作声。
“难得郡主和皇叔如此情深,我们就别笑话她了。”皇后意味深重的笑看了她一眼,道:“不过,这酒还是得喝,这诗也还是得作的,郡主,就请以皇叔的名讳云为题作一首吧。”
冯曦微微一惊,酒意瞬时去了大半,对上皇后含笑的目光,她朱唇微启,脱口而出:
“下风云出我辈,
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
不胜人生一场醉。”一鼓作气念完,心底暗自吃了一惊。这不知不觉间,竟把往日里最喜欢的一首诗给念了出来。
席间有半刻间的寂静无声。如此磅礴大气浑然成的诗句,着实令在座的每一位女子暗暗惊讶不已。
冯曦被现场低沉的气氛吓得大气不敢透一口,这明显对江山不屑一鼓诗句,显然是对帝皇之家的大不敬,这算不算是犯上作乱之举?思及此,她悔恨的只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这是从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我没那个那个才学,只得作、作弊,我错了,我我自罚一杯!”
罢,慌忙举杯。
“慢!”
苻皇后一声轻唤,彻底寒了冯曦的心。
这下完蛋了。
苻皇后庄重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她低叹一声,道:“这诗堪称旷古绝唱,芸芸下,有多少男子为了江湖霸业筹谋一生?又有多少女子成了男儿角逐下的牺牲品,能把酒间谈笑风云的又有几人?”
这皇后,表面风光,内心竟也是如此脆弱的。冯曦心尖一软,对她不禁升起了一丝怜惜。圣宠再盛,终究也是要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这样的圣宠,换作她,宁可不要。
心驰神荡间,酒意又开始上涌,她甩了甩头,凭着一丝冲动,握起酒瓶缓缓步至皇后跟前,脚步已有一丝凌乱。“皇后,安宁只是一个女子,不懂什么下江山。安宁敬您一杯,只为女子的幸福!”
罢,为皇后斟上一杯,又为自己斟满一杯,一仰而尽。
微醉之间,一颗明明幸福着的心却隐隐泛着痛,不知为何事,不知为何人。一杯酒进肚,脚下更显踉跄。
皇后只是淡淡看着她,忽然间,眼角微微潮润着。
安宁,真的只是个女子,纯真,明朗,毫不做作。她真的喜欢这个女孩,真的!
一昂首,杯中酒一滴未剩,她的眼角却在无人瞧见之际,匆匆滑落一滴清泪。
“安宁敬上的酒果然与众不同,这苦甜之际,竟还有一股微微发酵的酸楚,让人又爱又惧。”唇上酒水已干枯,眼角只剩雍容的微笑,苻皇后把玩着夜光杯,竟有一丝失神。
酸楚?哪有哦?
缓缓迈步回席的冯曦脸狐疑的皱了皱,径自又倒了一杯品尝起来,涩中带甜,唇齿留甘,好酒好酒,哪有一丝酸楚?想必是皇后心里太苦太酸罢了。
慕容嫣此时柔声道:“郡主的诗想必在座各位无人能及了,罢了罢了,皇嫂,您这寒光杯,怕也是没人敢与郡主争夺了,皇嫂您”
蓦地,她神色大变,惊呼道:“皇嫂,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