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除此之外我毫无发泄余地。” “秦姑娘在吗?我是来道歉的。” 戚乐看着她卸下倨傲的面容。 谢青关闭房门。 戚乐看向他。 谢青道:“你可以拒绝,可以用更恶劣的言行对待她。”说完,他打开房门。 陶元曦狐疑地望他一眼,向里望道:“这里是秦俏秦姑娘的房间吗?” 戚乐站起来,走到谢青身旁。 “方夫人何以如此作为?”戚乐看着她。 “秦姑娘,我为昨天招待不周向你和小秦姑娘道歉。”陶元曦微微弯腰,手向后略伸,展示了身后从人怀抱的礼盒,“这是赔罪礼,你们有什么其他需要尽管和我提。” 戚乐身姿不变。 陶元曦挥手道:“把礼品放到秦姑娘房间。” 从人绕过戚乐谢青两人,抱着礼盒入内。 戚乐道:“何以如此?” 陶元曦道:“为我昨天的不当行为道歉。”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现在要道歉。” “秦姑娘和小秦姑娘走后,我一桩期盼已久的心愿得偿了,昨日与小秦姑娘玩笑,她曾说我定能实现心中所想。我素日礼佛,此事巧极缘极,我不能那样对待自己的恩人。”说着,陶元曦露出一抹极为打动人心的笑。见戚乐不语,她接着道:“邹少夫人也想请姑娘作一幅画,她昨日言行无礼,亦是受了我的请求,秦姑娘两位初来州府,如姑娘应允,我和她过几日下帖子邀秦姑娘和小秦姑娘同游鹿原,以示友善。” 蝴蝶依偎在戚乐身后道:“带我和姐姐出去玩?” 陶元曦笑道:“对呀,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蝴蝶抿嘴一笑,“姐姐去哪我就去哪。” 两人便都望向戚乐。 戚乐道:“你昨天为什么不友善?” 陶元曦踌躇片刻,“大概……是我的性格。初次见面,我顺着自己的心意随便行事了。” 谢青低头看着戚乐。 “我知道了。”戚乐神态语气如前,“你的心愿会重新破灭,再见,把那些不知所谓的谢礼拿回去吧。” “什么?”陶元曦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给我收回你的话。” 戚乐道:“来道歉不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吗?” “什么?” “我可能会说你不爱听的话。” 陶元曦抬高下巴,“所以我给你机会收回了。” 戚乐道:“我给你机会现在就走。趁你还能走掉。” “你能怎样?”陶元曦一声冷笑,“说什么给我机会?大言不惭!秦俏,收回那句话,跪下认错,我饶了你。” 戚乐道:“这番话说得真是尊贵而体面,尖利的声调尤为点睛,确实能使在列各位和楼下住客看出方夫人你出身良好、素日礼佛。最后,出于敬意,我再说一遍,你的心愿会重新破灭。” 陶元曦倒抽一口凉气,退了几步,被侍女扶住,举起手臂:“把她拿下了!”身后两名护卫上前。 “方翊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吗?”谢青道,“从你第一次见到秦俏之后做的事。” 陶元曦不理会他,护卫却忽然倒退,哐哐倒在她脚前,各自捂住胸口。 陶元曦瞪眼看着谢青两人,颤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书月悄语道:“夫人,您动不得气,等二爷来收拾。” 陶元曦握了握拳,呼出一口气,“回府!” 戚乐道:“现在想走了?” 陶元曦回身道:“你待怎样?” 戚乐道:“走好。” 谢青撇嘴一笑。 陶元曦一行人走开,球球从人流中露身,绷着脸走过来,仰望谢青道:“哥,好厉害啊!”是为谢青那两脚。 谢青笑着拍了拍他的头:“你以后会比我更厉害。” 球球点了点头:“真的吗?” 谢青唔了声,道:“看定学堂,再帮你找个武师傅吧。” “真的吗!”球球眼放亮光:“好啊!好啊好啊!”原地跳了两下,在走廊上跑起来,哒哒哒地跑下楼了。 蝴蝶道:“真傻——”声音有些哽咽。 戚乐两人看去,见她眼中含着一泡泪,神色倒是正常。 “你怎么了?”戚乐道。 蝴蝶抽泣着抬头:“怎么了?” 谢青笑了声,“你哭什么呢?” “我、我哭了?”蝴蝶眨了眨眼,两挂泪落下来。 谢青摸了摸她的头:“吓着了?刚才很害怕?” 蝴蝶反应着,慢慢地点了点头。 “该不该当着她的面做这种事?”屋里只剩他们两人时,戚乐道。 谢青道:“她没事,你没事,谁都没事的状况,她要是多见见,胆子还会大点。” 戚乐道:“她胆子应该大一点吗?” 谢青考虑了一下,“你觉得呢?” 戚乐考虑更久,末了道:“算了,顺其自然吧。” “你现下心情如何?”谢青闲闲地斟了一杯酒。 “你和方翊是酒肉朋友吗?” “和谁比?”谢青新斟一杯给戚乐,“和你?” 戚乐啜了口,发现先前难以下咽的酒很容易地进到肚中,不禁挑了挑眉。 “所谓借酒消愁,但有没有那种,苦闷时反而喝不下酒的情况?”戚乐一口把剩下的喝光,又给自己倒了杯。 “你吗?”谢青若有所思一笑,“你不常喝酒。” 戚乐耸眉道:“是这个原因?” “原来你不常喝酒。” “我像酗酒的?” “不……”谢青吐出一个字,忽然发现戚乐在笑。 戚乐神色轻快地摇头:“我最烦喝醉酒的。”说完自己又一杯酒下肚,并且立刻斟满。 谢青停掉自己的杯,好整以暇地靠上椅背。 戚乐也停止动作,抿起嘴,又撇了撇嘴,很乖俏的表情。 谢青稀罕至极。 “怎么不喝了?”谢青拎起酒壶,“来,我们继续。噢,没有了。” 戚乐撇着嘴点了点头,“没了。下去吃饭吧。” “不喝了?我屋里还有。” 戚乐笑得眯起眼:“你想让我喝多少?” 谢青略窘,咳了声,起身道:“我们去吃饭。” 夜里淅淅沥沥下起雨,天亮后,雨小了些,稀疏飞舞在空中,散雪似的,房前屋后燕雀叽喳,呼吸中有些草木的清香。 谢青道:“等天晴再出去?” 球球从店门旁折回,“雨又不大。咱们又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晴。” 戚乐道:“那走吧。” 鹿原这一块水平较高的学堂有三所,城里两座,城外一座,几人排了顺序,先东后西然后出了城。区别不大,只是城外那处相对僻静、规矩少些。 回途中,戚乐思索道:“应该在上课时来的,看看学习气氛,喜欢哪边老师讲课之类。” 谢青道:“有什么烦难的,开学再来一趟。这一路风景不错,权当踏青。” 鹿原靠山,城外地势未修,许多自然起伏,此刻青茸茸一片,虽然天气阴沉,仍是十足的早春意趣。也不如说这阴雨天气更合早春。草木不容,也让人想起阴雨连绵的秋天。 “蝴蝶的学馆好像还在上课,要不要去看看?” 蝴蝶连连摆手:“不要不要不要。” 谢青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说的可不算。” 戚乐道:“几点……什么时辰了?” 谢青估算道:“申初吧。没事,赶得上就看看,也不急。” 蝴蝶点头道:“嗯,嗯,说的对。” 蝴蝶要去的那个学馆设在西区中央,因为大部分学生居于西区,意即学馆是为这些学生设的。 到了地方,远望见许多车马林立,正是放学时候。谢青拉缰转了个弯,道:“过两天再来吧。” 走到一个街口,迎面一匹矫健的马驶过来,经过他们又调转回来,马上人道:“谢青!” 谢青勒缰。 方翊下马道:“怎么来这了,要上哪去?” “随便转转。”谢青盘腿坐在车辕上,侧身说着,“正好遇见你了,晚上有事吗?没事一块吃个饭。” “行,你还在九方那儿待着?我去找你。” 谢青点点头,“回见。” “回见。”方翊上马前扫了眼戚乐。 戚乐道:“他看我。” 谢青道:“你也看他。” 戚乐乜了眼谢青背影,“行吧。” 到客栈已经是饭点。 戚乐道:“那你跟不跟我们吃饭?” 谢青回道:“当然。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当然不?” “当然跟。” 蝴蝶和球球已经绕到柜台里面问掌柜时新蔬菜了。 晚饭除了惯常的四菜两汤,多了一簸箕草莓。 饭到一半,戚乐道:“你不是还要和方翊吃饭吗?” 谢青嘴里困着一颗草莓,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你现在饱了,晚点还怎么吃?” 谢青嚼咽了草莓,“那我把约推了?” 戚乐闭上嘴巴。 谢青道:“说是吃饭,就是闲聊天儿,他这会儿肯定也在家吃饭呢。” 戚乐闭紧了嘴巴。她最近已经觉得自己不太通人情世故,往常独来独往通不通都随意,如今便显出了点尴尬。想起陶元曦,心想早前还不如痛痛快快原谅她,跟着她到处走走,听听人怎么说话。 “细枝末节,不必挂怀。” 戚乐抬头:“嗯?” 谢青道:“你以前不大和人交际,一些事不懂也正常,现在在这儿生活,就算不想懂,慢慢也会懂的。说起来,你比之前宽和多了。” “宽和……”宽容、和善,“我一直都很宽容。没觉得自己和善。我或许是更宽容了,所以看起来好像和善了点。” 谢青挑眉道:“你在否认自己和善吗?” “……不应该说?” 谢青想了想,又看向戚乐,摇头道:“不知道。应该可以。显得人挺有自知之明的。” 戚乐皱了皱眉,“这话听着就有点……别扭。” 谢青笑了笑,“还好。” 几人刚吃完,方翊就过来了。戚乐三个起身离开,谢青礼貌性问了句:“吃没?” 方翊道:“没有。” 谢青感到还没走远的戚乐投来目光,他将手撑在额角,挡住发射来的困惑怀疑,把剩下的草莓推给方翊:“我也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