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一样,只要好好收购,咱们就会按规定给他提成。”吴连喜还没有听吴成德把话说完就插进话来。
“看能不能他现在主要是在资金上有点困难,我们能不能给他先预付一些资金?”吴成德试探着问道,这个先例以前还没有过,供销社的资金是国家的,除了国家的几个主要进货渠道可以先按合同预付款外,小规模的收购还没有这样去经营过。
“这,可能不行吧?”吴连喜听到这里,抬起头来盯着两个副主任问,口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我们现在的几个代购点都是自筹资金收购,最后到社里来结算的,还没有咱们先垫付的例子。”范大拄据实相告。
“小风匣村不是由我们先垫付的吗?”牛金旺立即接上说。
“那不一样,小风匣村不只是代购店,也是我们的一个百货代销点,所有款项由我社和代销点进行清库核算。”吴连喜解释说。
“小吴想给谁预付?”牛金旺一边听着,冷不丁话锋一转看着吴成德问。
“是我初中一个同学。”吴成德没有说是哪里人,只怕说出来再生阻力,因为武家岩属于邱上公社的一个村,该收购资源地应归于邱上供销社。
“一个年轻娃娃,信誉上我们要考虑,到时货收不到,钱也没了,该怎办?”范大拄说着瞅了瞅吴成德,又把目光落到吴连喜脸上,好在没有人问起武学兵是哪里人。
“这个先例以前咱没有过,就是大人也一样,还是让他自己想办法吧。”吴连喜说着,把手稍抬了一下。
“不过”牛金旺吐出两个字来,看了看吴连喜的脸色,又试探性地接着建议说:“既然是小吴的同学,知根知底的,也不至于出现大的差错,是不是”牛金旺就是这么个人,不管是不是破规矩的事,都支持吴连喜先做,也好给自己以后遇到人情事留条路,从不在小事上去讨吴连喜不喜欢。
“是,我敢保证,我的这个同学肯定靠得住,出了问题和我说。”吴成德一见牛金旺这么说,连忙接上去保证。
吴连喜一脸嗔怒,呵斥道:“你知道什么!几天的毛孩孩能靠得住吗?他要是赔了,你给他往上垫?”多少年的同事,吴连喜对牛金旺的刻意顺从早已了如指掌,对其小肚鸡肠早已心知肚明。
“吴主任,我看就不妨试试吧,收购药材,即使挣不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赔空。再说,小吴毕竟对他这位同学还是了解的。”范大拄的脑子也不差,你牛金旺知道这样顺溜吴连喜,我也不能落后,再退一步想,即使都陪进去,对于供销社来说那也是不过是鸡毛蒜皮,况且这又是吴连喜的儿子提出的要求,不能在这些小事上让吴连喜有看法,产生不必要的成见。
吴连喜的心里又何尝不明白。他们两个人这是在照顾吴成德的情面,说彻底还不是因为吴成德是他吴连喜的儿子?可是,这个先例毕竟以前从未有过,一直都是由供销社各个门店统购统销,即使有几个代销站点,也都是备了案、注了册,报县社审批了的。因为吴成德是自己的儿子,就擅自开了这个先河,总觉得大有不妥。于是说:“既然以前没有这样的事,就不要这样做,如果你那位同学愿意做,就先收购,货到以后我们就立即给他结算。”吴连喜看着吴成德说,接着话锋一转又对范大拄说:“不过,既然要和人家打交道,是不是可以先把一些包装袋给他?”
“那肯定行。”范大拄很慷慨地回答说。
“如果能行的话,收起来后,我们可以用车到他那里拉。”牛金旺又及时补充了一句说。
吴连喜略一思索:“嗯,就这样吧。不过,县社还是要求各基层社要统购统销,个人收购不要太声张。”
“可是,他就是没钱”吴成德倒没有想其他的,他主要是考虑钱的问题,要真的不给武学兵提供资金,他一个刚刚毕业的穷学生,到哪里弄钱去,这不是明摆着做不成了吗?可自己昨天可是给人家许下话的,这要是弄不成,那有多丢人啊,何况,他和武荷香又是一个村子的,又是武荷香的表哥,让武荷香知道就更没面子了,想到这里,他还是没有走的意思。
“没钱,没钱他就别做,哪有空手套饿狼的?就这样吧,我们还要开会。”吴连喜显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这样做也是故意做给两位副手看。
“那我能不能先借点款?还不上,从我的工资里扣?”吴成德一心想做成这件事,第一是想让所有的同学看看,自己已经今非昔比,如今混得有多牛气,其二,主要还是想让武荷香知道后对自己能刮目相看。
他这一招也还真凑效,所有人先是一愣。
吴连喜也不例外,继而就产生出一些感觉和想法。他这样一心要帮他的这位同学,可想而知是关系非同一般,或者,他以前或许曾受到过人家的恩惠?可是,对着两位副主任又不好细问,口气也就有所缓和:“你那点工资,不吃不喝了?”
“既然小吴这样说,不妨先预付他同学点,结算时就扣下来,如有意外这不是还有小吴的工资吗?”牛金旺向来善于见风使舵,立刻附着说,这是一箭双雕的事,既迎合了吴家父子的心愿,又给吴家父子埋下了伏笔,这笔买卖真的做亏了,到时候看你们怎么来处理。
范大拄虽然看上去有点笨,但心里一点都不傻,听牛金旺这样拍马,当即也溜须应道:“就是,就是,等他来结算,不怕扣不下来。小吴那点工资还得糊口不是。”
吴连喜此时心里也同情儿子,毕竟这是儿子第一次求人,何况还是亲老子,听两位这样一说,主意有自然松动,故意低着头沉思了一会,慢慢抬起头来对吴成德说:“那就先预支上三百,不过,这个借据还是要你来给财务上打,将来出现问题,如果你的工资还不上,就用我的工资还。还有,你要对他收上来的货负责,老范要把好质量关。”
“如果三百不够的话,就让他先赊一点,结算后回去再付给村民也行。”牛金旺补充了一句。
“嗯。”三百元相当于一年的工资哩,要收一千斤药材,吴成德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这件事总算是有着落了,当年不可一世的武学兵能不高看一眼?荷香还会用以前的老眼光来看我?还有那些同学们,他们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心念至此,不禁默默涌出一股激流来,在整个身体里飞扬,在整个血管里奔流,他恨不得立马跑出去,就像宣读圣旨一样去把这个好消息颁发给武学兵。
“行,没问题。”范大拄爽快地用他那粗声回答道。
吴成德扭回头朝外走去,没有喜形于色,他尽量掩盖着内心的不平静,他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这么沉不住气,特别是父亲吴连喜!
“回来!”吴连喜的声音不高,但对于吴成德来说简直就是一声断喝,他的心不由地咯噔了一下,怎么?又变卦了?他吃惊地回过头来。
“只顾说资金,还没有说清你这位同学是那个村的,他村有没有供销社?或者代销社?”吴连喜突然想起这码事,如果有供销社和代销社的话,这是断然做不得的,就是他本人垫付收购资金也不行。
牛金旺和范大拄听吴连喜这样一问都才忽然想起这事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天哪,这句话还是让父亲问出来了,他的心脏一阵猛跳,生怕因此而受到影响:“武家岩村的他们村什么都没有。”
“武家岩?!”吴连喜脱口而出,两位副主任也面面相觑,一脸诧异和意外。
“武家岩是邱上供销社的地盘,这可不行。”吴连喜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说。
吴成德一听,顿时,身上的血液就像凝固了似得,一股凉气从心里散开来,直达头顶和脚跟,心想,说得好好的,这下完了。这可如何是好?竟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听判的犯人一样,只有听天由命了。
两位副主任相互看了看,又都低下了头。还是牛金旺头脑比较灵光,略微思考了一下,立即冲吴连喜笑了笑说:“其实,老吴,这也没啥,收购是他自愿的事,我们不就是给了他几条麻袋吗?他们同学之间的事,与我们社关系不大。”言外之意,就是说,如果将来邱上供销社或者县社过问起来,有吴成德以个人同学关系担下来就万事大吉了。
“是啊,老吴,这是他们同学的事,与我们何干。”范大拄也醒悟过来,连忙迎合着说。
吴连喜寻思了一下,正襟危坐地对吴成德说:“对外称包装和资金的事都是你们同学之间筹借的事,与供销社不要有任何挂连。”
“是,我知道。”吴成德会意地满口答应道,紧缩的心脏才一下子放了开来,疾步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