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杀!” 李安过拔出了刀,朝着李安康猛冲过去。 李安康也知道在此番形势的严峻若是他死了,还能保全李安过,当下也是看得甚开,脸上既无悲伤也无愤恨,多的只是那几分如水般的平静,看着李安过手中那明晃晃的刀尖,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嗖!” 劲风略过,李安康睁开了眼睛,还能视物。 李安过提刀冲至李安康的身前,突然下盘一绕,在兄长面前转了个弯,长刀回身就朝着肖鸿万劈了过去,“咣当”一声巨响,李安过虎口发麻,肖鸿万此时早已长刀出鞘,被他反手紧紧握着。 “哼,我早就料到你这个小贼的把戏,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二人对峙之际,肖鸿万冷笑道,随后他伸出了左掌,朝着李安过的胸口就击了过来,李安过急忙侧身去躲,却没想到肖鸿万的出掌只是虚招,他腿上的蹬踏才是实打实的出了十成力,李安过只觉得膝盖一阵剧痛,不由得就单膝跪了下来。 肖鸿万举刀力劈,李安过赶忙招架,但却由于自己腿伤,加之肖鸿万居高临下,出力角度甚佳,李安过当即就感受到了一阵如山压顶的巨力自上而下压来,顿时被击倒在地。 “你不要以为你击败了吴昊,你就天下无敌了,没个几斤几两,我也坐不到镇抚的这位置!”肖鸿万得意洋洋,手中长刀连连的朝着李安过劈了下来,李安过难以移动,只能被动招架,数下击打之后,李安过只觉得左手一松,雁翎刀如同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完儿了!”李安过心中叹道,眼前顿时一黑,肖鸿万一脚便踏了过来,踹得李安过眼冒金星,再确认李安过没有武器反抗之后,肖鸿万在其身前蹲了下来,捡起了地上的数颗小石子,一颗接连一颗地朝着李安过扔了过来,最终嘲笑道:“哎哟,李大人,你这么做,就真的不明智了,这样一来,我们不是彻底闹掰了么?” 肖鸿万最后一颗石子扔得格外用力,李安过的脸被砸得火辣辣地疼,肖鸿万叹了一口气:“哎,李大人,这回你可算是求生无门了,”说完,他转身忘了忘坐在那头的李安康,后者早已是怒意高涨,只是苦于站不起来,否则难免少不了一番苦战,倘若这样,那胜负还真不好说,肖鸿万对李安过惋惜地说:“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那我就告诉你吧,今夜无论如何,你都是铁定要完蛋了的,这次行动,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你不知道,就算那边躺着的不是你的好哥哥,是云国奸细,甚至是一个普通的风国无辜百姓,你的身上,都会有着一个同样的罪名,那就是私通奸细,谋叛大逆。” “妈的。”李安过迷迷糊糊地应道,“我一安分守己的良民,招你惹你了。” “你没招我惹我,只不过在一些人的眼中,你和那边的那位南门卫指挥使大人一样,都必须死。” “因为我们都是李炎的儿子。”李安康发出了笑。 “正是!”肖鸿万凑到李安过的耳边低声说道:“义父,和殿下,他们早就盼着你死了!”说罢回头望了眼李安康,回头:“还有你,李安康,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如今真是得来不负功夫!” “我...”李安过喃喃道:“三法司会审的时候,我再翻供,我咬死你。” “翻供?”肖鸿万大笑,“枉你在锦衣卫也呆了数月,你听说过有哪个犯人,能走出诏狱,到三法司的会堂之上的?说起诏狱,也是,”肖鸿万又说,“反正进了诏狱也走不出,反正你必须去见阎王,那还不如省了进诏狱之间麻烦事,此刻本镇抚就做个好人,给你赏个痛快吧!”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话,或许是说倦了,又或许是肖鸿万没了耐心,在心满意足的狰狞笑声之中,他对李安过扬起了刀。 凉风拂面,雪亮的刀身斩落。 “李安过!撒他沙子!”李安康吼道,李安过双手乱抓,可巷子的路面是石板路,哪来的什么沙子?但这话对于肖鸿万来说就不一样了,李安过在校场与吴昊比武时撒沙子迷人眼的招式让人印象深刻,肖鸿万撇过了头,并举起了袖子欲要格挡沙尘,他的这一不大的动作,让本来直勾勾砍向李安过的刀走偏了,也就是肖鸿万离神的这一刹那,李安过听见李安康一声大吼,定眼一看,只见李安康目睹自己弟弟有难,也顾不上大腿那逼人昏厥的疼痛,拼死朝着肖鸿万扑了过来,生生将肖鸿万撞了开去。 肖鸿万始料未及,但反应也称神速,他抬脚将李安康踹了开去紧接一个鱼跃翻起身来,可是他的前方的地面上,早已没有了李安过的影子。肖鸿万哼笑一声,作势就要去料理李安康,当下耳边风声大作,撇头一望,李安过现在了他的后方,握拳砸了过来。 肖鸿万侧首闪避,忽然觉得小腹一疼,乍眼一看,一杆明晃晃的雁翎刀已然是插进了他的肚腹,冰冷的刀身将恐惧的感觉带到了肖鸿万的全身,他瞪大着眼,伸出颤抖的手指向了李安过,李安过叹了口气,抽出了雁翎刀,又劈刺了数下,疼痛从肖鸿万的胸口,大腿后源源不断地涌出,最后化作了麻木。 “你...你...你...”血沫从肖鸿万的口中喷涌而出,一袭镶着金边的黑色飞鱼服早已是千疮百孔,他满是不甘地嚷道:“杀锦衣卫,视同谋逆!” 李安过怔了怔,收回了手中的刀,茫然地看着地上的李安康。 “镇抚使大人!镇抚使大人!”李安过后背发麻,沈纶的呼声,竟然从身后的深巷之中传了出来,“镇抚使大人...镇...”沈纶的声音戛然而止,李安过缓缓地回过头来,只见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青年一脸愕然地望着这头。 “李,李大人,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纶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右手紧紧地握着刀鞘外的刀柄,李安过心如死灰,已然是想不出半句答复的话语,就在这时,四周脚步声骤起,数个黑影围了上来。 起先李安过还以为是其余的锦衣卫赶到了,却发现沈纶面色严峻,刷地一声抽出刀来,李安过环视来者,并不是锦衣卫,而是七八个蒙面人,来人快速散开,分成两队将李安过和沈纶围住,就在这对峙之际,只听靠在那边墙上的李安康发话了:“庞松,放下刀。” 一个围着沈纶的蒙面人回头望向了这头,刚好看到了李安过,惊道:“小将军?” “快把我哥带走,锦衣卫快跟上来了。”李安过已然清楚了来人的身份,黑衣人动作迅猛,不由分说架起了李安康。 “慢着,我和他最后再说一句话。”李安康拦住了搀扶他的蒙面人,一瘸一拐地拄着一根□□来到了李安过的面前,悲凉地笑了笑。 “有些事情,我还是得和你说。” “说吧。”李安过麻木地回道。 “关于我们的父亲,李炎,我知道你很讨厌他,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李安康叹道,从怀中摸出一把古朴的黄铜钥匙,“日后倘若有机会回到南门庭道,你抽空去定安路李家祖祠的密室之中看看吧。” “我知道了。”李安过听到兄长又谈起李炎,有些失望,李安康拍了拍李安过的肩膀,“里面我的东西你别乱动,其余的,老祖宗的,父亲的都随便你看,还有那把曳云刀,哼哼,”李安康自顾自地笑了笑:“那把刀本是我李家祖传,留给李家媳妇之物,可惜,父亲没将它给我母亲,而是送给了你母亲,既是这样,那刀也当是你的。” “好好活着,我们是李家最后的两只麻雀了。”李安康给李安过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梢,说转身和一众蒙面人消失在了小巷的幽幽黑暗之中,顷刻之间,巷子里便只剩下了李安过和沈纶两个活人。 “李大人!这是?你...”沈纶快步地走了过来,有些不知所措。 “我杀了镇抚使。”李安过尝试去平复自己的心情,他不敢松懈,目光一直游在沈纶身上,而他的雁翎刀,也一直被他反手藏在背后。 “为..为什么?为什么要做么样!”沈纶有些语无伦次。 “他污蔑我,说我勾结反党,包庇云国奸细逃亡。” 沈纶指了指前方的巷子:“刚刚跑的...那些人?那些人...” 李安过长叹一声,向沈纶说明了实情:“那是我哥,李安康。” “南门卫指挥使?” 李安过点了点头,沈纶双手捂面,狠狠地揉了揉,来到李安过的身边,对李安过痛心道:“李大人,你摊上大事了啊!” 李安过也很绝望:“我知道。” 纷乱的脚步声从二人身后响起,那头的小巷被灯笼照得通明,这次真的是大队的锦衣卫到来了,为首的是沈纶的总旗楼碧凯,他朝着沈纶躬身道:“百户大人,没有发现镇抚使大人的踪影,逃匿的奸细也未追上。” “镇抚使大人,”沈纶话的一出口,将李安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李安过咽了口唾沫,观望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心中已然盘算起来逃离的路线和计划,让他意想不到耳朵是,沈纶的话音拖了很久,他的眼珠子动了动,接着对楼碧凯说:“镇抚使大人不在这里。” 锦衣卫们职业的敏锐度让他们感觉到沈纶话语中的异样,人群中发出了一阵低声的议论,沈纶微微地挪动步子,意图挡住了远处肖鸿万的尸身,他又到:“我和李大人追击至此,没有发现有人逃匿至此的踪迹。” “那大人,我们要不要顺着巷子继续追查?”楼碧凯问。 “我说的还不清楚么,没有逃匿至此的踪迹。”沈纶少有地板起了脸厉声呵斥,正当这口,李安过突然觉得眼前强光大作,接着一股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在场诸人也无一例外地抬起手来遮挡那突然而来的强光,李安过被强光刺得眯起了眼,不知谁喊了一声:“火!那头着火了!” 巷外不远之处的东市方向,李安过也度不清那是哪间市坊,此刻竟然失了火,火苗急窜,高耸入云,整个夜空都被熊熊烈火的光亮映得通红,巷外尖锐的求救声,受惊声渐渐地变大,如同一把钻子一般刺痛着众人的耳膜,锦衣卫们光凭借着炽热的气息便能联想到这把火是有多凶猛,皆是惊得呆若木鸡,沈纶啧了啧,随即对下属喊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楼碧凯等人领了命,匆匆地奔到了附近的一个岔口,出了小巷而去。 李安过长出了一口气,却仍是无措地立在原地,冲天的大火固然让他感到好奇,可是如今自己身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沈纶连声叹气,来到了肖鸿万的尸首边蹲了下来,方才他的表现,使李安过困惑至极,但是李安过也因此了解到,沈纶似乎一时半会并不是个威胁。 “这件事不简单啊,”沈纶摇了摇头,“驿馆里的人根本就不是云国奸细,可是唐志宇那厮验尸之时硬是要说那是云国人,还特地让仵作记录也这么说。” “那些和云国使团待在一起的,是南门卫的人,不是奸细。”李安过来到沈纶的身边,沈纶自顾地点起了头:“方才不知道,现在是知道了,唉...”沈纶话音未落,猛地站起身来,刷地一声抽出了自己的祖传的簪花长刀,李安过大吃一惊,忙地退了开去,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更是惊愕万分。 沈纶握紧了长刀,用力地凭空一抡,风声过后,重重地砍在了肖鸿万的尸体之上,一下,两下,三下,鲜血当即四溅不已,沈纶接连砍了数下,又刀身回转,朝着躺在地上的肖鸿万猛地刺了过去,刷刷刷又是数下,看得李安过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沈大人,你...”李安过被沈纶怪异的行为吓到了。 沈纶直起身来,微微地喘了几口气,回头对李安过道:“你用的锦衣卫的制式雁翎刀杀的他,这种刀刀口甚窄,劈砍出来的伤痕太过明显,用不着一天,那些验尸的仵作就会怀疑到锦衣卫自身的头上来。” 李安过上前一步:“沈大人,你这是为何...” 沈纶叹道:“我沈纶虽然为人胆小,万事只求自保,但还认得清事理,”说着他又朝着肖鸿万劈了一刀,“忠臣遭人陷害,良将蒙冤外逃,我虽然不敢言,但不意味着不知。” “陷害?真的么?”李安过想起了李安康的数次欲言又止,此番急切地问道,沈纶没有接他的话头,高声道:“肖镇抚为云国奸细所袭,力战不敌殉职!” 李安过大张着嘴,只觉得一股热流淌遍了周身上下,他扑通一声单膝跪了下来:“我李安过,对沈大人无尽感激。”沈纶摆了摆手,围着肖鸿万又转了数圈,脸上布满了忧虑之意,他招呼李安过过去,然后对李安过说:“今夜我们虽然杀错了人,可是肖镇抚先前所说的云国奸细,却是真实存在的,那可是小殿下和阙樽嫣小姐亲自向指挥使大人说的,这个不可能有假。” 李安过点了点头,他相信阙樽嫣是不会骗人的,沈纶自顾地渡起了步:“那今晚没有扫去云国奸细,那么那些云国奸细,又在哪里呢?” 李安过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他和沈纶对视了一眼,二人忽然都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慢慢扭过了头,看着小巷子外那如同火龙出世,炙热冲天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