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日,魏东亭再回徐州,心境就完全不一样了。苏扬要照顾冬青,所以这次魏东亭叫上的是长鸽。 “主子爷,老大之前来珍味居探查多次了,都没有线索。冬蓝的消息是不是有误啊。”月黑风高的夜,长鸽潜在珍味居对面楼阁的房顶,只露出半个脑袋。 冬蓝从醒来之后情绪一直不稳定,偶尔疯言疯语,偶尔条理清晰。魏东亭抿了抿唇,“虽说珍味居的消息最开始是想行刺于我的人放出的,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相信苏扬,同时我也相信冬蓝。说不定,今晚我们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珍味居到了打烊的时间了,里面的烛灯一盏一盏的熄灭。“主子,我有句话不知当问,还是不当问。”离珍味居彻底无人值守还有段时间,长鸽提出压在心里已久的疑问。 “说。” “爷,您为何对这件事如此上心。?不惜代价费钱费力不说,这次还亲自返还徐州。” 稀微月光下,魏东亭侧头看了长鸽一眼。须臾将视线重新放回珍味居,魏东亭说了好长一段话。 “但凡我大魏子民,不论是男是女,不论年龄几何,都应该有可以平安生活在这片土地的自信。然而如今,有爹娘痛失爱子,有稚童踪迹难寻。找不回他们,实乃大魏之耻。” “冬青冬蓝险些丧命,我的护卫们和欧阳的鹤探死的死,伤的伤。不将他们从幕后揪出来,本王意难平。” 其实还有一点,他多少存了点私心。他这次怀着仅存的一丝希望,希望能找回容玄素。 主子爷平日再喜怒无常,他也是大魏的王爷。心里激荡起伏,长鸽握紧双拳。好吧,主子都发话了,他全力以赴吧! 珍味居里面再无一点亮光,待锁门的老头儿彻底离开这条长街,魏东亭和长鸽一跃而起,最终落到珍味居的后院儿,找了扇没太关紧的窗户,想办法潜了进去。 担心会打草惊蛇,魏东亭和长鸽收敛气息,脚步放的极轻。 一楼,无异常。二楼,无异常。厨房,除了油烟味重的呛眼睛没别的毛病。总之,没什么东西是一个饭馆不该有的。 两人按照事先约好的汇合在珍味居后院,彼此都是一无所获。正当魏东亭有些泄气地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眼睛无意瞥道一处反光,让他拦下欲将翻墙离开的长鸽。 长鸽顺着魏东亭示意的方向一看,小院不起眼的东南角放置了一个磨盘。推杆大概是金属材质,看起来亮亮的。若不是今晚月色较暗,他们站在原处就能看出具体是什么材质。 按理说,一个饭馆有自己的磨盘没什么不对的,可那个磨盘也实在是太小了些。不仅如此,这个小院其余三个方向都密密麻麻地种了各式植被。惟有东南角那里光秃秃的,仅有一个小磨盘被放在正中央。 魏东亭比出一个手势,二人向东南角悄步走去。行至磨盘前面,一阵大风刮过,遮了一半月亮的云彩慢慢退去。魏东亭长鸽二人惊奇地发现,那磨盘的推杆上竟刻有蛇形图腾! 蛇形图腾在大魏只有藩王诸侯可以使用,这地少人稀的徐州地界上一家小小饭馆,要装这么尊大佛,庙是不是小了点?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兴奋之情。长鸽的手向那推杆伸去,即将触到的刹那,长鸽魏东亭同时一个清逸流畅的转身。 他们身后有人! 长鸽短剑出鞘,魏东亭抽出腰间暗藏的软剑,二人见招拆招,有攻有守,配合的非常默契。 对方实力不俗,魏东亭和长鸽二人与对方两个蒙面黑衣人交手了许久,也不见对方那边有人增援。大概是没有想到今晚会有人夜探珍味坊,便没有配置过多的人手。 魏东亭感到庆幸,于是他联合长鸽,二人携手,最终共同将两个蒙面黑衣人击退。 眼见得两个蒙面黑衣人负伤潜逃,魏东亭拦住想要追击的长鸽,“罢了,穷寇莫追。我们还有正事。” 长鸽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便就此作罢。 再没有人的干扰,长鸽轻轻推动了磨盘的推杆。随着长鸽的动作,小院另一角重重的藤蔓后面,传来不轻不重的摩擦声,仔细一看,那里竟然有一扇暗门正缓缓打开。 两个人从珍味居中取了根蜡烛,小心翼翼地进入了那扇门。 一进门中,映入眼帘是一个幽深的地道。地道阴暗潮湿,空气中散发着近似腐烂的味道。 不知地道中走了多久,二人隐约听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眸中一亮,二人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儿,魏东亭和长鸽两个人终于找到了抽泣声的来源。抽泣的声音越大,腐烂的味道就越重。 地道台阶终点的石壁上,有一个没有点着的火把。用蜡烛将火把点燃,眼前的场面让魏东亭和长鸽两个人终生难忘。 几十个被钢铁栅栏圈禁起来的小娃娃们,蓬头垢面,衣缕褴衫,三五成群抱在一起瑟缩着。看到有人来了,小娃娃们眼中无尽的惊恐,有年龄较小的娃娃,吓得直接大哭出声。 魏东亭心里堵的难受,他和长鸽走近看去更是惊怒。是谁那么狠心?所有小娃娃的手上,都满满地全是烫出的伤疤和水泡。破烂衣衫露出的皮肤上尽是轻重不一的,青紫的鞭痕。 魏东亭眼底暗沉沉看不分明,待他找到幕后黑手,必要将这丧心病狂之人碎尸万段! “长鸽,动手!”魏东亭咬着牙吩咐下去。 没有魏东亭的吩咐,长鸽也早就想动手了。奋力挥起手中短剑,劈开门上桎梏着孩子们的门锁,魏东亭和长鸽赶紧进入栅栏门中。 孩子们以为魏东亭二人和他们平日里见到的那些人一样都是来伤害他们的坏人,一个个都面带恐惧地往墙角靠过去。 见此场景,魏东亭心里抽疼的厉害。他放缓了步子,隔着孩子们一段距离蹲下来,温柔地说,“孩子们,没事了。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你们可以回家了。” 多数孩子面露疑色,有些孩子年龄太小,只会“哇哇”大哭。被暴虐对待过的孩子,往往对陌生人有极强的防备心。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个孩子相信他们,走近他们。 魏东亭头疼不已,这让他怎么办?就在他站起来,打算让长鸽先找几辆车把孩子们带离这个地方的时候,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突然跑过来紧紧抱住魏东亭。 “你别走!哥哥……哥哥……我想哥哥,我想回家……呜呜呜……” 小男孩的这一举动大概消除了其他小孩子的顾虑,原来缩在墙角观望的这些小娃娃一拥而来。分别围在魏东亭和长鸽身边紧紧的抱着他们悲痛大哭,就是不撒手。 魏东亭忙着安抚这些受尽苦头的小娃娃们,手忙脚乱的。 “长鸽,快去备车。明日,我们去见这徐州的地方官。” “是。” 时间太晚,徐州城大大小小的客栈全都歇业了。魏东亭没办法,只能把他们先带到欧阳兴的千鹤庄。 次日一大早,魏东亭协同长鸽带着昨日最先抱住他的那个小男孩儿旺福来到了徐州的官府。事关重大,魏东亭没心思弄那些官场上的客套,干脆直接报出自己身份。 徐州知州刘振富一副书生样子,看起来是个明事理的。魏东亭说明情况后,他立马下令派人查封珍味居,彻查此事。 结果到了下午,出门办差的衙役来报,珍味居名义上的老板大概昨日猜到东窗事发,早早跑路了。留下一干什么都不知道的雇工,犯愁着这个月的工钱。 “王爷,您看这可怎么办?”衙役没抓到人,这群娃娃平均年龄又太小,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无法提供。刘振富查无结果,不安地询问魏东亭的意见。 魏东亭知道内情,他不想迁怒于人,“这事也不怪你。是本王来的匆忙人手不够,才让他有机会跑了。” “谢王爷体恤。”刘振富献礼拜谢。 “起来吧。告示贴出去了吗?那些孩子的父母可有来认领的?”魏东亭关心那些孩子的去向。 “回禀王爷。告示一登出,就有人来认领自家孩子了。您提供的抚恤金和伤药,卑职一点不少的发给他们了。可是……”刘振富的话突然顿住。 “可是什么?” 知州发愁地看着魏东亭身边的小旺福,“可是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只有您身边这个小儿没见有谁来府询问。” “是吗?”魏东亭有些失望,“你退下吧。” “是。” 待徐州知州走后,魏东亭将小旺福拉到自己身边,想着如何安慰他。没等到魏东亭开口,小旺福却先说话了,“哎呀,我忘记说了。我没有爹娘。” 魏东亭一愣,“你没有爹娘?” “嗯。”小旺福点了点头,“我爹爹和娘亲早就死了,我家里只有我和哥哥。我哥哥名字可好听了,他叫旺盛。对了,大哥哥,这么久了我怎么还没看到我哥哥啊?” 小旺福叫他大哥哥!小旺福还有个亲哥哥!他昨天竟然以为小娃娃是在叫他哥哥! 魏东亭心里有个不详的猜测,“旺福,告诉大哥哥,你说的那个旺盛哥哥,他也是和你一起被抓起来的吗?” 小旺福浑然不知问题有多严重,“对啊!可旺福就是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哥哥就不见了。大哥哥,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见哥哥啊,我好想他。” 魏东亭暗道不妙,把旺福哄去睡觉。魏东亭叫长鸽飞鸽传书,要他拿到冬青和冬蓝之前调查到的失踪幼童数量。 次日清晨,消息从泊州传来。魏东亭阅罢纸条上的种种信息,心都凉了。 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