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王府后半夜混乱不堪,料理完所有事情后已是晨晓。魏东亭鼻子闷闷的有点堵,身上也有些凉。 “我是不是着凉了?”魏东亭自顾自地说。 折腾了大半夜,晨曦微光洒落在屋中,魏东亭睡意全无。派出的暗卫找不到冬蓝,更找不到容玄素。 出长安的路掰手指都能算出来数量,可她就是有本事能让他一次次的找不到她。一只手将被容玄素夹在信封中送还给他的鸾凤金簪紧紧握住,魏东亭颓废地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桌上、地下散落着难以计数的空酒坛,他对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女子画像,一整天没有迈出房门一步。 魏东亭不吃不喝地在房中数日,好歹他记得绿婉出嫁的大日子。亲自把绿婉送出大魏十里,再回来时便又恢复了失了魂魄的样子。 苏扬看不下去,拎起他脖领的衣服一顿臭骂,“你看你现在像是什么样子!容玄素要看见你现在这个模样,她只会更厌烦你。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有能力照顾别人!” 魏东亭听到了,把苏扬的话入了心里去。可他怎么都觉得画中人成了真的,现在正向他笑眼盈盈地走过来。 “玄素……” 根本听不进去吗?苏扬失望地松开手,挥袖离去。 “玄素,是你吗?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我很想你……”魏东亭盯着空气中的一个方向自言自语,久久无人应他。 其实魏东亭就是急火攻心,高估容玄素实力了。上次是楚昔在,容玄素才能全身而退。这次更简单,容玄素压根就没出长安城。 福兴钱庄的后院,容玄素悠闲地抚琴自娱。多亏欧阳兴留下的那只步摇,让她有机会有能力使出这招障眼法。 一曲烟波赋百转千回,容玄素心里暗自算着日子。千夜谷她是一定要去的,只不过要先躲躲风头,过几日再去罢了。 唯美婉转的一曲即将完成,一个结束的尾音,容玄素素手一抖。 弦断了。 一股烦躁不安涌上心头,容玄素心突突乱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抬头望月,一缕愁思让她面色变得凝重。 这几日,魏东亭过的非常不好。心里压着事情,身体也越来越差。也不知哪天着了凉,每天鼻子塞塞的,眼睛花花的,吃了好几副药都没气色。 又过几天,魏东亭病的越发严重。因为发高烧不得不日夜躺在床上休息,却又整夜难眠。 直至一日,魏东亭对着一碗喷香喷香的热粥说他闻不到气味的时候,冬青大惊失色。 “冬青,你怎么了?”苏扬见她一脸忧思的样子问道。 摸了摸脉象,冬青心里的猜测验证了大半。眉头堆起皱纹,冬青肃然说道,“苏扬,我怀疑王爷中了玉生烟。” 苏扬面色一整, “不可能吧!玉生烟需要亲口服下才能起作用,知远的饮食向来有人专门把关?不可能。” 冬青拽了拽衣角,难不成她真的弄错了? “不。”魏东亭忽然出言否定,并试图坐起来,“没验过毒性的东西我吃过。” 苏扬冬青二人大惊。 “什么时候?”苏扬问他。 “倾红有一天给我送来一碗玫瑰芙蓉露,我实在没能推辞掉,就喝了一小口。”魏东亭回忆事情的时候,目光放空。 苏扬恨不得把手指头戳到他脸上,他缺心眼吗?冷哼一声,苏扬疾步离开,准备按照容玄素之前留下的药方给他熬药去。 与苏扬相比,冬青生起气来温柔多了。一下把魏东亭按回床上躺着,冬青不言不语坐在一旁守着。 “我……”魏东亭只说了一个字,冬青一个冰冷眼风扫过来。他的高烧好像瞬间就消退了,魏东亭彻底老实了。 啧啧。夫妻档,惹不起啊惹不起。 这日乌云满天,容玄素预定的马车将会在下午带她离开长安城。抬头看了看阴云蔽日,她还是没能忍住去了趟律王府。 偷偷地藏在一个转角,容玄素只露出一半身子。律王府的大门还是往常的大门,石狮子还是往常的石狮子,里面住着的人还是那个人。可她,却要彻底离开与里面的人再无瓜葛。 眼眶一热,容玄素责怪自己变得软弱。敛袖回身的刹那,一张属于男人的脸就在她的面前。 容玄素吓得后退两步,那人却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对她说,“小十八参见王妃。” 一室青烟,魏东亭安静地沉于梦乡。一扇房门被素手推开,容玄素轻轻走进房间,坐在魏东亭的床沿。 魏东亭不知在梦里看到什么,眉头揪起。纤手为他抚平,须臾便又皱起。 “玄素……”魏东亭梦中呓语让容玄素的心倏然一疼,软榻的床单上,几点泪花晕染散开。 房门再度被开启,这次仍是从外面打开的。容玄素看过去,是那个自称小十八的以及苏扬和冬青。 “你这几天去哪了?”苏扬上来便问。 容玄素哑然。冬青不悦地用手指捅在苏扬腰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然后,她转过来对容玄素说明情况,“玄素姑娘,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也是着急而已。其实,王爷中了玉生烟。” 容玄素眸子骤然放大,“他怎会中了玉生烟?” 冬青概括说,“追究原因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想知道,为什么我们按照你留下的方子熬药给王爷喝下去,王爷身体不见起色。明明我就是被你那张方子医好的。” 容玄素略一思忖,“苏扬,我上次给你的那种装在白玉瓶里的药,你也给知远每日服下了吗?” 苏扬如中闷雷,“没有。之前剩了小半瓶,我好奇里面成分,就拿去喂小白鼠了。” 容玄素了然,估计她不在,也没人为魏东亭施针排毒。 “这可不妙了。”容玄素面色十分凝重。 “怎么了?”苏扬问道。 容玄素说明实情,“那瓶药的重要成分是冰夜花,这种花太过稀有,我一时半会儿难以弄到。” 冰夜花。苏扬未必知道是什么,可冬青清楚。此花长在极寒之地,非雪夜不得开花。可一旦下雪,此花很快就会枯萎,所以稀有异常。 冬青气得在苏扬小腿上踹一脚,“都怪你。” 苏扬悔不当初,“确实怪我。” 想到冬青就是容玄素治好的,苏扬重新燃起希望,“玄素姑娘,在下知错了。您能否告知在下,那冰夜花如何才能获得。医好知远以后,在下任您差遣,绝无二话。” “咱们三个年龄相互差不了多少,以后就叫我玄素吧。”容玄素听苏扬一口一个“您”,心里不得劲儿。 苏扬和冬青互相对视,同时点头表示答应。 容玄素略松一口气,随后她郑重认真地问道,“苏扬,冬青,你们信我吗?” 从长安到广陵的官道上,一驾马车不快不慢地前行。 “王妃,真没想到,千夜谷就在广陵。我在广陵好多年,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一个脖颈上有颗黑痣的少年挥起马鞭,向对马车内的人说道。 容玄素叹口气,“小十八,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是王妃,你不要这样称呼我。” 小十八一下就笑了,“王妃,您就别客气了。我回长安不过三四天,可四哥即使身体难受到一定地步,他每日仍会对着你的画像看半天才肯睡下。” 是吗?容玄素看了眼身边睡得正沉的魏东亭,面热的厉害。 小十八没听到里面的回话也没在意,他自顾自地说着,“王妃,你听我说啊。四哥虽然风流之名,名满天下,但实际上四哥从来没和那些女人做什么出格的事。这点所有暗卫都能保证!” 苏扬以前也和她这样说过。容玄素抚上魏东亭的额头,问十八说,“十八,你为何不像其他暗卫那样,而是称呼他为四哥。” “哦,这事啊。”十八一挥马鞭,爽朗回答,“因为我叫魏湛,我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堂弟啊,四嫂。” 魏湛?堂弟?四嫂? 手指在魏东亭脸上使劲戳了一下,怪不得你和我说十八卫从来不叫你王爷。讨厌鬼,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我说四嫂,四哥都没在你面前说起过我啊!切,等四哥醒了嫂子你可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他太过分了。”小十八坏笑着提议。 有道理。 从马车里传来“嗯”的一声,小十八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是该祝贺四哥终于找到意中佳人,得偿所愿?还是该同情他从此终于有人降得住他? 哈哈,拭目以待吧…… 及至广陵,魏东亭的五感失去其二。一是嗅觉,二是味觉。容玄素暗自庆幸,好在五感还有其三,一切都还来得及。 容玄素一行三人途中选错了路,以至于深夜才到广陵的郊外。总住马车身体极为疲劳,于是她和小十八达成一致,今夜住客栈。 一家中规中矩的客栈,刚好只剩下两间房。小十八结完账后拎着必要的行李提前上了楼,留下架着魏东亭的容玄素瞅着小十八轻快的背影发愣。 魏湛什么意思?甩手掌柜? 心里憋了气,容玄素在店小二的帮助下将魏东亭扶上了楼。 “客官,这就是你要的那间房。”小二向走廊最里面的房间一指。 容玄素抬眸,“我们不是要了两间房吗?” 店小二向她身后的房间一指,“另一间就在您对面啊。” 店小二的话音刚落,身后的那间房里,有魏湛带笑的声音传来,“四嫂,我今日有些累了。四哥就交给你照顾了!辛苦你了,四嫂!” 店小二什么人没见过,一眼就看出了魏湛的心思。偷偷一笑,店小二悄声离开。 容玄素看了看屋里仅有的那张并不算宽敞的床,又看了看身体重量全都压在她身上的魏东亭,心里怒骂魏湛。 深呼吸,容玄素艰难地将魏东亭带入房中。魏湛支起的耳朵听到对面房间的门被关上,得逞似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