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湛那小子好歹不是彻底丧了良心,不知他什么时候吩咐了店小二给容玄素送来足够的食物和热水,然后整整一夜她再没见过魏湛。 容玄素又困又乏,她与魏东亭怎能睡在一处?敲敲魏湛的房门,无人应她。 站在门口都能听到里面震天的打呼声。分不清是真的还是装的,容玄素无奈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间。 广陵以气候湿润,自然风光绮丽为著称。客栈装饰古色古香,一大缺点是除了木榻连个能伸开腿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魏东亭近日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她和魏湛都要抓住机会让他吃些东西补充体力。好几回饭才吃到一半,人就睡过去了。 他应该不会这么巧在今晚醒过来吧……容玄素别无选择。大着胆子去隔间洗了个澡,连日的跋涉让她不知不觉靠在浴桶壁睡着了。 容玄素醒过来的时候浴桶的水冷透了。虽说由于季节原因,广陵的气温不算太低,可泡过澡的身体终究不一样的。 简单擦拭身体上的水,容玄素穿好衣服走出隔间。走路带出的风让滞留在皮肤上的水汽在一瞬间蒸干,容玄素不由打了个哆嗦。收紧领口,她脱下绣履抱住膝盖,整个人蜷缩在一把黑漆椅子上。 若不是出门在外,她一个女子不宜独自住在马车上,她何必遭这样的罪。 她好久没回广陵了,广陵什么季节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她都不太记得了。印象里,同样的季节广陵总比长安温暖许多,于是她此行带来的衣服都是夏季的纱衣。 出了洪兴关的时候,气温就降了许多。她想去置办一身厚些的衣服,魏湛没让,他说广陵已经近在眼前,根本用不上厚衣服。 容玄素咬紧牙关将魏湛从上到下挨个在心里骂了个遍。 冬青苏扬不知道,长年生活在广陵的魏湛能不知道吗?不然她为什么没让苏扬冬青跟着来,不就是看中魏湛熟悉广陵吗? 在心里记上魏湛一笔,容玄素不一会儿就以一个很不舒适的姿势睡着了。 不过容玄素在这件事上真的冤枉魏湛了。魏湛众多优势中,皮糙肉厚就占了一项。怕冷?不存在的。 广陵的后半夜,气温降至一天中最低的温度,容玄素身体受不住被冻醒。一晚上受冻两次醒两次,她脑袋昏昏沉沉。一双玉足几乎感觉不到热度,容玄素斟酌再三,无奈地坐到屋内仅有的一张榻上。 靠在床头只把脚放到被子里。 不行,冷。 身子往下窜窜双腿都埋进被子里。 不行,还是冷。 现在已是凌晨,以他们车马的速度下午便可到达千夜谷。想想进入千夜谷必经之路的机关重重,容玄素狠心咬牙掀起被子一角背对魏东亭躺下。 应付明天的状况,她需要足够的体力。 一床单人被两个人盖,够用但很挤。后背不可避免的碰到魏东亭的身体,他身上的温暖毫不吝啬地传递给她一部分。鼻尖隐约能嗅到魏东亭身上独有的兰草香,容玄素有些失神。 初见他时,他身上就有这样的香气。她曾经还因为这点,私下诽腹过他。 以往的许多时间,她都只是想着如何保全容家,却出来没有想过对他像朋友一样真心相待,去留意他的行为喜好。 可现在仔细想想,魏东亭身上的幽兰香气有几次格外浓重。一次是他们从龙峡渡逃到千鹤庄,她醒来,他来看望她。后来几次均是他身有重伤,不宜抻动伤口的时候。 容玄素翻过身去,联系到他们这段时间的经历和苏扬对她说过关于烈风堂的种种。她方才豁然明白,难不成他是为了掩盖身上破绽? 简而言之就是避祸? 明明是个有风流天下之名的闲散王爷,骨子里却有一个正统王爷应有的忧国忧民。过的如此辛苦,他其实一直都很累吧…… 容玄素发觉自己越来越心疼他,这种心疼来源于什么样的初衷她如今完全能辨明。 魏东亭这段时间清醒的时候太少,身上的幽兰香比平时淡了许多。可她现在竟然习惯了这种香气,甚至在此刻为之感到安心。 广陵郊外这间简单的客栈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只要她自己不说,她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密闭的环境中滋生了一种叫做可以肆无忌惮的意识,容玄素罕见地外放出自己的心意。 移开他的手臂做枕,将自己的手臂横搭在魏东亭的身上,容玄素紧紧抱住他的腰。 寂静安详的广陵之夜,忽然变得很温暖。 天一破晓,魏湛习惯性的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身在哪里后,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惠风和畅,时辰尚好,宜扒门偷窥听墙脚。 快速穿好衣服,推开门,走廊无人。魏湛得逞似的贼兮兮一笑,耳朵贴在对面房间的门板上。 没有声音?还没醒? 魏湛取出藏于靴中的短刃,一边为自己给四哥四嫂制造了亲密相处的机会,一边小心翼翼的将刀插入门缝之中。 他怎么这么聪明,这么机智! 魏湛正沾沾自喜时,刀刃意料之外的划空让他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收好短刃,魏湛一推房门。 果然,门根本没有锁。 屋内只有魏东亭一个人的气息,魏湛失落不已。错失先机,他还是来晚了。 容玄素端着热乎乎的食物从楼下走上来,拐过转角,看见魏湛脸色如灰。 “十八,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容玄素走过来关心问道。 “没有。”魏湛挤出一丝笑,难看极了,“四嫂,你起的好早啊。”早的他想看戏都没能看成。 容玄素把手里装着吃食的莲花盘往魏湛怀里一抵,魏湛顺势接过。 “十八,我说过很多遍了,不要叫我四嫂。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有人会误会的。”容玄素说明心中担忧。 “是吗?”魏湛看起来好像真的思考了事情严重程度的样子,“不过我倒觉得四哥巴不得别人误会。” 容玄素恼了,“即便这话是他亲口对我说的,那也是我和他的事,你别瞎掺和。” 魏湛从容玄素的反应中看出些道道,雪白的小牙晃的刺眼,魏湛愉快答应,“好的王妃。” 神经病。 容玄素感觉自己无法和魏湛交流。想说的话统统憋回肚子里,她从莲花盘中取下一碗粥进了屋,然后“梆”的一声甩上了房门。生气,概不待客。 他好像惹到四嫂了。魏湛面对紧闭的房门摸了摸鼻子。 想到四哥若是醒来知道他惹恼过容玄素?魏湛突然打了个冷颤。 他会死的。 四哥会把他弄死的。 四哥会把他弄到生不如死的。 眼中浮现深深惊恐,魏湛把莲花盘暂时放在地上,随即大力拍着房门,“四嫂,你别生气啊!我错了。” 容玄素不想理他。深呼吸,她把荷叶粥放在木桌上,饮了半杯清水消闷气。 情况挺严重啊!魏湛继续拍门,“王妃,我四哥喜欢你是一定的。你要是也喜欢他,等我哥醒来的时候你就表示表示呗!比如和他成亲啊,嫁给他做王妃啊,或者给我当四嫂啊,都行!” 容玄素实在忍无可忍,“滚!” 合着他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未来四嫂气急了也会骂人的。魏湛好笑的揉了揉太阳穴,正要再度开口的时候隔壁房间一个睡眼惺忪的住客开了门没好气的骂他。 “大清早的,吵吵什么吵吵?嗓子痒痒吃个鸡毛掸子就好了,别在这打扰小爷睡觉。跟催命似的,烦不烦!” 魏湛平日里不是那种对打扰别人正常生活能毫无内疚感的人。确实是他做的不对,魏湛尴尬笑笑。 那男子大概困倦的很,就啐了一口回房间继续睡了。魏湛赔了礼不代表他能消停了,他扒着门缝向里面叫魂儿似的喊着,“王妃……” 容玄素从一盆盆景中拿起一颗小石子扔到门上。 “四嫂……” 容玄素这回扔的是颗大石子。 魏湛缩回了脑袋。不叫四嫂不叫王妃,他还能叫什么啊!搔了搔头发,想起苏扬和冬青,魏湛重新将脸贴在门板上,“玄素。” 这时,从屋中传来一个属于男子的声音。魏东亭声音虚弱却不失威严,“十八,她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魏湛腿肚子一抖,隔着一道门当场就给跪了。 完了,他死定了。 容玄素亦没想到会在此时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身,魏东亭半倚在床头眼光灼灼的看她。 容玄素端着荷叶粥走到他的床边,“醒了?刚熬好的荷叶粥要不要喝一点。不然你告诉我想吃什么,我叫小二去做。” 荷叶粥放在床头,容玄素旋即欲将起身。手背被覆上一掌温热,容玄素心跳一度不规律,然而终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玄素,我已经没有味觉了,吃什么都是一样的。”魏东亭像是早已看淡,语气沉稳无波。 容玄素心中苦涩,短暂沉默的几秒钟,魏东亭移动手指转而与她十指相扣,“荷叶粥就很好,把粥拿来吧。我有些饿了。” 容玄素忍住眼泪执起荷叶粥碗,可魏东亭的手还和她的手交叠在一起。 “你这样还怎么吃东西?”容玄素微恼。 魏东亭虚弱地笑笑,“这不是还有你在吗?”说完,他特别臭不要脸的张开了嘴。 从脸一直红到耳后的肌肤,容玄素抽了抽手,却被魏东亭抓的更紧。渴望的视线几乎要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容玄素终究没能抵挡住。 舀出一勺香喷喷的荷叶粥,容玄素细心地将粥吹到刚好的温度。一只手颤悠悠地将勺子递进魏东亭的口中,却被魏东亭咬住了勺子。 容玄素美目一瞪,“你若是不好好喝,我便不喂你了,你自己喝吧!” 魏东亭松口将粥咽下,覆在容玄素手背的手指轻轻移动摩挲。 娘走后,好久没有人不计目的的这般细致用心的照顾他了。 一碗粥,魏东亭吃的津津有味,容玄素却被他时不时的古怪笑容弄的莫名其妙。 眼看就剩最后一口粥了,容玄素心里感慨。让他吃下这口粥她就能够解放了…… 她还没高兴多大一会儿,容玄素遇到了同样的阻碍。 勺子又被魏东亭咬住了。 容玄素刚要发作,魏东亭手劲儿一收将她拉到自己身上。一个用力,容玄素在一阵天旋地转中,被魏东亭压在身下。 将头埋在她脖颈,魏东亭的声音很闷,“魏湛欺负你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