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喊完了话,紧跟着便是一阵阵鼓声,号角声,铜锣声,此起彼伏,生怕人注意不到似的。
这……这是官府开仓放粮,设了粥厂赈济灾民?
解倒悬有些难以相信,他想要看个究竟,但是视线却被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挡住,一时之间难以看个真切。
但是好在喊声响起,锣鼓号角响起,那些灾民也都跟着一哄而散,纷纷拿着自己的破碗,如同一股洪流一般向着城西蜂拥了过去他们都早已饿极了,哪里肯管那喊话里说的明明是老人,女人和孩子先去,男人先忍着,但凡是还走得动的,都一窝蜂地去了。
只留下了那些真正已经快要饿毙了的,躺在地上,努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去粥厂换一碗救命的粥来喝,但是其中多数却根本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略微挣扎之后,便又绝望地倒了下去。
只有少数人在一些亲友的扶持之下,艰难地站了起来,缓缓挪动着步子,开始追赶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追得上的人群以他们的速度,等他们走到城西,只怕所有的粥都早已被哄抢得干干净净了。
解倒悬只能摇头叹息一声,看向了锣鼓号角响起的方向,只见到一个面色黝黑,身材矮小但是颇为健壮的中年戎装男人,正在二十几个全副武装,却拿着锣鼓号角的士兵的簇拥之下,摇着头,也是一副颇为无奈的模样。
解倒悬这么多年行医,与官府之间的交道不少,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人身上的戎装还有那二十几名士兵身上的衣甲都不是官军的样式,反倒都是一些极其随意的杂乱款式,粗糙得很,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仿制却仿制失败了的货色。
这是……
义军?
解倒悬一怔,有些讶异。
他记得自己前些天进入谭州的时候,谭州义军还在谭州的东北方向与谭州官军激战,这不过才过去了大概十几天,谭州义军竟然已经深入到了谭州的腹地?
从这里再往南,一直到雁回山数百里地,几乎全被瘟疫清洗得干干净净,谭州义军若是南下的话,这一大片荒无人烟之地,也将迅速地落入谭州义军的手里,如此一来,除了雁回山西南方向的雁山郡,整个谭州都将落入义军的掌控之中。
好个谭州义军!
解倒悬不由得暗自咋舌,对谭州义军很是佩服,虽然他一路走来,见过不少所谓的义军残暴酷虐并不比官军逊色,但是如此刻眼前的谭州义军的,却还是头一次见到。
无论他们的义军首领出于什么目的决定了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但是至少这就足以证明这位首领心怀远大,是希望能够得到更多人拥护,确实统治好义军控制之地,而绝非是那种大肆洗劫破坏,导致一地生机丧尽之后,裹挟灾民如同蝗虫一般肆虐其他地方的所谓“义军”。
那个被簇拥着的男人也看到了解倒悬,他也不由得愣了愣,旋即却是带着几分笑容,走上了前来,向着解倒悬微微拱手道:“我适才在远处看到小兄弟被这些灾民围绕,似乎是在给他们发些银钱?”
解倒悬微微颔首,这倒也没有什么需要否认的。
“小兄弟,可知道现在人命卑贱如同草芥,哪怕是一钱银,也足以买好几条命了?”那男人继续问道。
“正是因为知晓,所以才将银钱交给他们,好让他们买回自己的命,莫让给旁人买去了。”解倒悬摇了摇头。
“好!”那男人闻言,眼中顿时放出了光来,大声称赞起解倒悬来,“小兄弟高义!安某佩服万分!敢问小兄弟名姓,安某也好结识一位好汉!”
解倒悬摆了摆手:“区区贱名,不足挂齿。倒是大哥您方才散播的消息,实在是有些……”
解倒悬想了想,没有再说下去,对方只不过是欠缺了思虑而已,却终究是一片好心,他自己没有粮食赈济灾民,也自然没资格评说什么。
“哈哈,有些欠妥是不是?”那男人闻言也猜到了解倒悬想要说什么,不怒反笑,他微微一转身,“那小兄弟看看,我这么做是不是真的欠妥。”
男人说着,大声道:“兄弟们,把米粥都给老子抬出来,让这位小兄弟看看,咱们这些粗人,也不是没有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