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殿内几个年轻的嫔妃都红了眼,捏着帕子、无声地擦着眼泪。
姜皇后抽出被楚燕燕紧握的双手,悲伤与尴尬交织在面上,令她的面容看起来扭曲又古怪。
她扯了扯嘴角,勉励挤出一个哭的表情:“燕燕,姨母代你母亲对你所做的事情道声歉。”
楚燕燕迷茫地看向她,黑而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娘娘,母亲除了苛扣臣女膳食以外,待民女还是很好的。”
她无视了姜皇后慌乱的神色,自顾自道:“而且祖母已经为此责罚过母亲了,所以娘娘不必道歉。”
楚燕燕顿了顿,又眸光认真地道:“而且,皇后娘娘,母亲是母亲,您是您,您不必为了母亲所做的事情感到抱歉。民女也不会因为母亲做的事情而迁怒于您。”
秦太后看着她面上的娇憨,摇头失笑。
她久居后宫,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女子。
光明磊落地耍小心眼,理直气壮地装傻,可偏偏道理一套一套的,让人挑不出错。
“皇后,燕燕说的对,你不必为此感到抱歉。”秦太后站起身厉声道,“不光是皇后,你们都要记得,不可随意迁怒于他人。”
一干嫔妃福身道:“是,臣妾等谨遵太后娘娘的教诲。”
看向楚燕燕的目光也肃然起敬。
能说出让太后娘娘认同的话,这位楚三小姐也并非像姜国公夫人说的那般是一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
秦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又转而看向楚燕燕,补充道:“燕燕留下。”
楚燕燕抬眸撞到秦太后似笑非笑的目光,心知她的那些小把戏瞒不过这位久居深宫的老人。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跪下行了一个大礼道:
“臣女多谢太后娘娘。”
秦太后坐回上首,半倚在靠背上,支着脑袋,笑着问道:“谢哀家什么?”
楚燕燕跪直身子道:“臣女谢太后娘娘先前的不罚之恩,亦谢太后娘娘帮民女说话。”
方才太后娘娘是有意引用了她的话。
昨日之事虽然大家皆相信了楚家、和她是被姜家所逼,但是姜国公夫人以及姜念对她的评价,没有教养的野丫头,难免会被有心人记着。
来日,定会被他们拿出来说事。
可现在秦太后当着后宫众多嫔妃的面引用了她的话,那往后便无人敢再这般说她。
秦太后垂首注视她良久后,轻笑一声:“你倒是个聪明的。”她抬了抬手道:“起来吧,哀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楚燕燕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道:“臣女知道,太后娘娘仁慈宽厚,定不会与民女计较。”
秦太后嗔了她一眼:“油嘴滑舌,少给哀家戴高帽子。”
声音中却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反而含着几分欢喜。
楚燕燕站在那,面上笑意不减。
上一世,她嫁给豫王后便经常被秦太后宣进宫,明里暗里一直维护着她,让那些背地里嘲讽她满腹心机、替姐嫁人的人无话可说。
只是秦太后在太子登基前便得了疾病去了,而她那时正因为豫王无故失踪、有通敌之嫌而被圈禁在豫王府。
“娘娘,聂医官来了。”守在外面的公公轻声走进殿内说道。
秦太后颔首道:“宣吧,正好也让他给楚三小姐瞧瞧。”
她转首看向楚燕燕,笑着解释道:“聂医官是聂氏一族医术的传人,哀家瞧着他的医术不错,便封了个医官,让他可以随意出入后宫。”
聂氏一族?
楚燕燕嘴角微微抽搐,除了容远,她师兄、师姐们要么在并州,要么云游四海,没一个在长安的。
而容远其实主习的是武器设计、军事谋略方面。
这别是个骗子。
楚燕燕思及此处,目光郑重了几分,一脸严肃地看向殿门口。
她要好好瞅瞅这个骗子,可不能让他顶着聂氏的名声坑蒙拐骗。
片刻后,楚燕燕见到一名身材身材颀长,身穿官服的男子提着药箱走进了殿内。
男子秦太后拱手作辑道:“微臣聂远之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楚燕燕眉头轻拧,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声音温润醇厚,但绝不是她大师兄、二师兄的声音。
只是这背影看着怎么那么面熟?
“聂医官不必多礼。”秦太后笑着摆手道,“你来得正巧,帮哀家给楚三小姐把把脉,看看可有什么旧疾。”
聂远之轻轻一笑,转身向着楚燕燕行了一礼,眸光温和道:“见过楚三小姐。”
楚燕燕待她看清聂远之的相貌时,不由怔了怔。
原因无他,只因为那双眸子和她师兄容远特像。
她恍了恍神,心底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聂远之不会是……
聂远之见此,唇角微翘,垂下头打开药箱,掩饰住眸底的笑意:“三小姐,请。”
楚燕燕呆愣愣地将手腕放在檀木脉枕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习惯性地摸摸了丝帛、然后铺在在她手腕上。
真的好像……
聂远之顶着她灼灼地目光,诊脉片刻,向秦太后拱手道:“禀太后娘娘,三小姐她内空外虚,心气不宁,加之邪风入体,旧疾伴身,身体亏损极为严重,需要好好调理才是。”
楚燕燕双目瞪圆:“太后娘娘,他乱说的,我没病!”
聂远之长叹道:“三小姐,微臣绝非虚言。”
声音沉痛,面露悲苦:“不过请三小姐放心,有微臣在,定不会有事。”
楚燕燕:?!
庸医!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