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尖忽然触碰到什么冰凉的东西,我惊叫了一声,接着一只苍白的手搭在了船沿上,我像是才呼吸到空气一般大口的喘气,扑过去拽住这只手往上拉。 水花四溅,行止浮出水面,半边身子趴在船边,我试图过去扒拉他上来,他呛了几口水,咳了咳,虚弱的冲我笑笑,“缱绻,我没力气上来,你这样子会把船弄翻的。” 我惊魂未定,六神无主,急的要哭了,“那怎么办呀?” 还是菩提最快冷静下来说:“你们快下水扶公子楚上我们的大船。” 我这才发觉人在情急之下有的时候会有急中生智,有的时候会像我这样变成白痴。 我强行逼回眼泪,看着行止被托举上船后自己也慢慢的从小舟移过去,看着水面狠狠道:“立即调令青龙卫下水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拘禁所有准备兰舟游览事宜的相关人等,一个不留全部抓起来审问!” 侍卫长领命,问我,“此事是否要立即告知蓝都尉大人?” 我点头,“除蓝大人以外,不要走漏风声让禁卫军知道,就说是抓一个女贼,偷了我一块玉佩。知道吗?” 侍卫长犹疑片刻,旋即道:“是!” 草草的处理眼前的局面,我重新坐到行止身边,万幸的是他在水中被刺中的是大腿,没有伤及要害,但若不是他水性极佳在慌乱之中沉着冷静,恐怕他也不能脱险。 我抓着他的手,他浑身湿漉漉的,头发都还在滴水,但是面上的神色却是淡定如山的,我却在止不住的轻轻发抖。他紧急处理的伤口洇出血色来,触目惊心的红。 行止拿起衣摆遮住伤口,抬头对我说:“别看了。” 我咬住下唇说不出话来。 行止的脸色渐渐发白,像一朵苍凉的雪花,却依旧笑着说:“我微微闭一会儿眼睛,你不要担心。” 我摇头,哽咽道:“行止你不要吓我,我害怕。” 行止虚弱的闭了闭眼睛又强行睁开,“好,别怕,我……” 余音未落,行止昏迷了过去。 “行止!行止!”我惊惧的叫起来。 “殿下,殿下您别急,公子楚只是精疲力尽,他的伤不碍事的,你听菩提说啊。”菩提把我抱着。 我目光慌乱的落在菩提脸上,她眼神坚定的看着我,我定定的点了点头,稳住自己的心神。 是的,我不要慌,不能慌。我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一国储君……可是,这是行止啊……我的行止……我受不了他在我身边我却唤不醒他。我听不到他说“缱绻我在”,我看不到他清柔温润的笑,我感受不到他怀抱的力度…… 一种凄怆仿佛无边的海水漫了上来将我湮没,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蓝翎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凤凰台。行止在凤鸣宫接受治疗,我呆呆的守在他旁边。裴宗玉嫌我碍手碍脚,请了我几次才把我请出去。 蓝翎想同我了解一些详情,看到我魂不守舍的样子干脆先不谈遇刺的事,给我端来了宝橘熬好的安神粥给我,我摇头,他便一直举着,我才勉强的张嘴机械的吃了几口。 “行止不会有事的。” 人人多少都会说这句话,我听在耳朵里像清风一阵。 我抬眸看着蓝翎,“我知道他不会有事,阿翎,他曾经那么重的刑,那么深的伤都撑过去好起来了,这次也不例外,对不对?” 蓝翎满眼疼惜的看着我,剑眉紧紧皱起。 我失神的看着地面,“我只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因为我受伤?” 蓝翎拍拍我的肩,“不是的,殿下不要自责如此。” 我失笑,“怎么不是呢?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你是这样,伯贤也这样,为我受伤遇险。究竟是谁?是谁要这么抓着我不放?又是谁能有这样的本事深入到宫禁之中一次又一次接近我?” 蓝翎扶着我的肩膀用力的摇了摇,“殿下,我要你现在先不要胡思乱想,行止没事,你也没事,这就可以了。别的事情交给我去处理,好吗?” 我重重的垂着头,蓝翎诧异的低头探究,“殿下?你怎么了?” 那梦魇一般的心口绞痛又来了。在我掉以轻心几乎把它全然忘记的时刻。我一手本能的捂着心口,无力的蹲了下去。 蓝翎大惊失色,“殿下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汗珠迅速的布满我的额头,发丝湿湿的贴在我的脸颊上,我能感觉到我唇色发白脸颊冰冷,连正眼看蓝翎的力气都没有,像坠入深渊一般的身子下滑,最后彻底的失去意识。 这样也好,就不那么疼了。我还以为,会痛得没有尽头呢。 “殿下——” “殿下——” 蓝翎,菩提,他们的声音都漂浮起来,离我耳边越来越远,我像坠入水底一般周围一片虚空的静寂。 …… 储君有难,神官必会在祈年殿大摆道场,占卜观星,以辨吉凶,以化不利。不过我还不知道神官还有守夜这一说。因此当我迷迷蒙蒙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脸,那脸还是按道理不会出现在凤凰台的月夜的时候,我的惊吓可想而知。 “你怎么在这儿啊?想吓死我啊?”我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生龙活虎的一巴掌给月夜呼过去。 月夜机灵的一躲,抓住我的手臂就开始嚷,“疾医!殿下醒了。” 这偌大的越国王宫中,行止和月夜是罕见呼唤我为殿下的,这说明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 我一回神裴宗玉就进来,两根苍老的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 “慢着!行止呢?” 裴宗玉一脸为难的和月夜交换眼神。 我又转了转脖子到处看,隐约觉得不对劲,“菩提呢?宝橘呢?我醒了她们都不来看我吗?” 月夜舔了舔唇,“那个,陛下发怒,将所有人都关押了起来,一时找不到信得过的人,于是叫我来了。” “所有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上午与你游湖有关联的所有人,包括去安排传话的菩提在内,也包括……行止。” 我掀开丝被作势要从床榻下来,“母上是疯了吗?我去找她。” 月夜将我按住,对裴宗玉道:“疾医请先出去。这里有我在。” 裴宗玉一出去,月夜便跟我严肃的说:“你现在听我说,事有轻重缓急,我现在问你,你这心口痛的毛病有多久了?” 我一愣,“你怎么?” 月夜道:“我怎么知道?现在不光我,上至陛下,下到裴宗玉,都知道,而且你知道你已经有多严重了吗?为什么知而不报?你知道比起湖上行刺,陛下更是因为这件事迁怒行止吗?” 我怔住,一时思绪无法集中,“我,我只是觉得,一开始没什么症状,只是突然的,突然的会发作,一下子就好了,连行止也看不出来,觉得会慢慢养好它。” “糊涂!”月夜一向好脾气,这下却陡然生气了,“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你再怎么爱胡闹,连这一点分寸都不顾了吗?” 我低头不说话,月夜缓了缓,放轻了语气,“是我急了。你刚好,不该跟你说这些。但是你目前出不去凤凰台的,就不要白费力气了。行止他没受苦,陛下还要他找出方法医治你身上的毒呢,人软禁在八千卷,不会有事,你就别瞎操心了,管管你自己吧。” 我呆住,复述道:“我身上的毒?” 月夜又攒起气来,“是啦是啦!你这个臭丫头,行止不过就是个外伤,听说你就六神无主要死要活了,丢脸。” “我哪有要死要活,这个宫廷舆论可以控制一下不?还有,我中了什么毒?”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幸好今天发作裴宗玉也在他看出了端倪,总之是跟你半年前受的伤有关系。裴宗玉过来把你的脉象,然后再去同行止商议如何医治。你老实些,别再惹陛下不高兴。你是昏迷了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险些就命悬一线了。你说我招谁惹谁了?” “月夜你好啰嗦。菩提怎么办?关她什么事儿啊?” “你这是两件事撞一块儿了,陛下一时生气。菩提那种忠心护主的丫头,日月可鉴,你放心吧,蓝翎在接管这个事,他会照顾她的。我现在去请疾医进来,你乖乖的,懂?” 我配合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