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
于是,玉梅送了一束梅,不出三日便得了一幅画。只是这画,并非瓶中之梅,而是凌寒盛开的雪中之梅。只见这梅枝干遒劲,花朵清丽,有君子之气概。角落里还题上了一句宋词:“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玉梅大喜,忙叫人裱了挂在屋里。
立了春后,老爷和景臣急忙启程前往南方采买茶叶,店里由夫人照看。
一个月后,苏老爷和景臣来了书信,说已经采买了明前茶,沿运河还要再做些买卖,预计夏至后回家。让小厮读了信,夫人便让侍女绮香将信叠好收到一个描金匣子里。
苏家母女算着日子到了夏至,天气酷热。过了几日,便下了连绵的雨,暑热消散,甚至添了些寒意。玉梅加了件薄衫。“运河大概也涨水了吧,”玉梅心里隐隐不安,“希望父亲堂兄安好。”
突然,有一小厮气喘吁吁跑到夫人处,像是有要事,却哆哆嗦嗦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缓一缓,到底怎么回事?”夫人问道。
“回夫人的话,徐州那边接应的来报,老爷,老爷他,还有少爷,他们,这几天大雨,运河涨水,船,船......”
“快说,船怎么了?”夫人声音微微发颤。
玉梅听到动静,也赶到夫人处。
“船翻了,老爷和少爷,没,没救上来。”小厮跪下,连忙稽首。
夫人瘫倒在地上,绮香和秋月忙去扶,玉梅倚着门,有气无力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回小姐,奴才并无虚言。”小厮已有了些许哭腔。
玉梅眼眶里滚出一粒泪珠,上前把母亲扶到榻上。喃喃道:“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不会有事的。”遂转过头来,对小厮说:“务必打听着,他们得回来。你去吧。”小厮叩了头退下。
玉梅跑到园子里,只觉得胸口发闷,便趴在一块石头上发呆,她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几个月前,父亲和表哥还是那样活生生的人,有说有笑。寄来的信也是堂哥亲手写下的,他们怎么会死?泪水濡湿了眼眶,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哭,为什么要哭,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自己要干什么。
“小姐,小姐!”芸儿四处寻找玉梅。玉梅却无力应声。
芸儿看到玉梅在石上趴着,不敢做声,轻轻走到玉梅身旁,跪坐在她旁边,搂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二人啜泣着。
半月后,老爷和堂哥的尸身被运回宁安城,苏家上下一片雪一样的白,家里众人披麻戴孝,悲恸非常。陆夫人终日郁郁寡欢,竟引出旧疾,缠绵于病榻,总不见好。
“小姐,这是少爷随身带的荷包。”鲁二家的把荷包递给玉梅。
玉梅接过荷包,情不能自已,“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解开荷包,只见里面有一支玉簪子,上面雕的是梅花。她知道,那定是堂哥想要送她的礼物,只有堂哥知道她喜欢梅花,堂哥身边喜欢梅花的,大概也只有她一个人。他没能等到她亲自解开荷包,看到玉梅簪子的样子。她也没能等到堂哥回来,亲自把荷包送给她,而是在下人们为他换上寿衣时才发现,从而让一个老妈子把簪子替已逝之人送给玉梅。
她把荷包捏得很紧,很紧,放到自己胸口上。她仿佛还能听到堂哥的温声细语,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浑厚沉稳。他狡黠的笑,他作画时的认真,都在她的脑海里回忆着。他,仿佛还是和玉梅离得那么近,他的样子,还是那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