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宜背对着谢钧辞,耐心地等待着男人的回应。她双唇紧抿,艰难地平复了下呼吸,一张俏脸在月光下显得莹白得透明。
其实都一样。
不管是陛下,还是殿下。如今在她眼里,都是陌生而危险的存在罢了。
炙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腰际,将她紧紧圈在怀里。男人的下颌轻轻落在她的左肩,带来呼吸时温热的水汽。
元宜身体再一次下意识地紧绷,不过马上又泄了力一般软下来。她微阖双眼,脸上漾出一个苦笑。她静静地等着他下一步动作,却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骤然怔住。
“你倒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啊。”谢钧辞下巴在元宜的肩膀上蹭了蹭,继续说道:“怎么,想要我的把柄?”
元宜瞳孔猛地放大,惊愕回身,却见谢钧辞唇角微勾,朝她露出个轻佻的笑。
“可我不想给。”
他抚了抚元宜的后背,慢慢松开她,垂下眼帘,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
“你只需知道,我会帮你就是了。至于其余的事情,奉劝你莫要白费力气。”他正了下衣襟,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是当初的淡漠样子,无甚表情。
“元婕妤不妨先好好想想,怎么在这偌大后宫里,活下去。”
他深深看她一眼,沉吟片刻,利落地转身离去。
“回军营。”谢钧辞面无表情地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外袍,声音冷得像是山顶的冰凌。
*
元宜站在敞开的窗子旁,沉默地注视着再次变得空空荡荡的房间。夜风吹过,其中夹杂的冷意让她打了一个寒噤。
她看着渐渐远去的暖黄色的灯盏,眉头紧皱。她实是没有想到,这次进宫,竟会多出这么一出事情。而且扰乱这一切的人,居然是那个人。
过了半晌,元宜将头探到窗户外,同时轻轻摇了摇檐角上垂下来的铜铃。不过片刻,一道人影无声出现,站在外面朝元宜行了个礼。
元宜碾碎香炉里未燃尽的香料,轻轻呼出一口气。细碎的粉末在暗夜里跳跃,随后湮没于无垠的黑暗。
“盯着点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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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元宜晋升元妃的消息好似一团爆炸的炮仗,轰动了整个后宫。满腔震惊的皇后娘娘听闻此事后,特意召了满宫满腔震惊的嫔妃,给元宜办了个庆贺宴。
同样很懵的元宜僵硬地坐在精致的雕木软椅上,娇柔地捏住帕子,朝一众嫔妃露出个羞怯的笑。
身后谢钧辞送来的西疆异女换了装易了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垂着脑袋站着,时不时朝元宜摇摇扇子,为她驱走夏日的闷热。
“元妹妹初来乍到,又被陛下新封了元妃。本宫实在是为妹妹高兴,便索性办了个庆贺宴,也算为你接风洗尘。”皇后娘娘端庄地坐在主位,发髻梳得板板正正,略显枯槁的脸上摆着一副扭曲的慈爱表情。
元宜乖巧地起身行礼,声音软软糯糯,像团白蓬蓬的羽毛,挠的人心上痒痒,“臣妾惶恐,多谢皇后娘娘还有各位姐姐们抬爱。”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屋中的嫔妃,发现她们年龄差距极大,仅有几位和皇后年纪相仿的嫔妃,其余大多是年轻女子。不过她们同自己一样,在夏日里穿着繁复的衣衫。
只是她们脸上或是木讷,或是愁怨,却是一点都没有年轻女子的样子。
皇帝已是花甲之年,可为何除了皇后,大部分的嫔妃都如此年轻?况宫中皇子公主大多年纪不小,那他们的生母如今都去了哪里?
元宜有些疑惑地坐下,缓慢地轻啜了口热茶。身后的侍女适时地扶住她的胳膊,又为她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袖。
元宜朝她颔首,眼帘垂下,纤长的眼睫将眼底的情绪尽数遮去。
“听闻元妹妹自小在西疆长大,这几年在京城可还待得惯?”赵贵妃百无聊赖地瞧了瞧自己染着蔻丹的指甲,抬起眼皮,冷不丁地开口。
不等元宜回答,她却一哂,嫌弃地皱了皱鼻子,继续说道:“听说西疆那个鬼地方,地荒人稀,环境极其恶劣。都说西疆的人粗鄙野蛮,只是元妹妹这般知书达理,倒像个真正的京城贵小姐。”
元宜放下茶杯,抬眼一看,心中便有了数。这赵贵妃是丞相府上的长女,极宠自家妹妹,这一通明说暗讽,怕是在给自家妹妹抱不平了。
元宜怔了几秒,随后默默地拢拢衣袖,怯怯地抬起头,一双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臣妾生在西疆,行事若有不妥之处,惊扰了贵妃娘娘,还请贵妃娘娘恕罪。”元宜朝她福了福身,拣起绢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只是陛下听了娘娘的话,定是会伤心。陛下皇威浩荡震慑天下,不管是西疆还是京城,都是大楚的疆域。娘娘是大楚的贵妃,应像陛下一样爱民如子,而不该这般寒了陛下的心。”元宜继续开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言辞恳切。
“你——”赵贵妃闻言柳眉一竖,尖利的指甲险些划坏光滑的绸缎。她刚想呵斥,却被皇后的温声细语堵了回去。
“赵妹妹,元妹妹这也是心系陛下,方才你这话确有不妥,以后可万万不能再说了。”皇后朝她温声劝诫,又若有所思的瞧了元宜一眼,随后转头朝着各位嫔妃说道:“本宫与诸位姐妹都是陛下的人,自然和陛下同心。”
“元妹妹,贵妃本意是夸赞你,你也莫要误会。”她想了想,揉了揉额角,还是朝元宜说了一声。
元宜软声应了声是,又朝赵贵妃行了个礼,红着眼眶端正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