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躺着一张请柬,喜庆的大红色,上面是烫金的双飞比翼鸟! 父亲在说什么? 花云容已经听不到了。 那喜庆的大红色婚谏,就好像一把朝着她来的烙铁,烙得通红的铁,最后印在了她的眼睛,烙红了她的眼。 因为疼痛,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一切,原来只是自作多情吗? 花贵鸿经历了她十一年的生活,从一开始的懵懵懂懂,到后来的活泼机灵,再到如今的痴情伤心,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复杂的情绪。 不忍,而又怒其不争! 可商人唯利,花贵鸿将这一点在他身上实现得很彻底。 狠心出口的话,又是一把利刃,插在花云容心上的伤口。 “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好好的待在房里,哪里也不准去,聘书已下,就等着越澜来娶你!” 他顿了顿,似是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面皮抽动了几下,最终还是狠下了心肠:“我不需要一个嫁不出去的女儿,我花贵鸿也丢不起这个脸!” 他甩袖而去! 听得门的撞击声,软到在地的花云容才动了动手指。 她还穿着粉衣,正是朝气蓬勃、想着未来美好的年纪,可此刻,却是一朵由春季急剧转入冬季的桃花,生机衰败。 那薄薄两页的请柬,就好像一座大山,压在了那白玉般的手指上,手指颤颤巍巍,费时许久,才推翻掉了身上的大山。 那一字一句,皆都化作利刃,向着她的心间飞去,一刀、一刀的穿透,直到满心疮痍。 父亲又说了什么? 好像是让人守在门前,她不能踏出房门一步? 呵呵。 日过黄昏,花府里开始摆上了晚膳,一道道鲜珍美味,色香俱全,直让人食欲大增。 到底是十多年的感情,花夫人虽然有着顺从的习惯,但此时,还是为女儿迈出了习惯外的一步。 花夫人提了提筷子,又放下,反反复复。 花夫人不同于习惯的行为,终于引起了似正在目不斜视吃饭的花爷注意。 “磨磨蹭蹭做什么,去唤小姐来吃饭。” 侍候一旁的丫鬟立即屈身行礼,道了声:“是,花爷。” 便匆匆而去。 见得花爷的态度软化,花夫人终是放下心,带着安心的微笑,讨好的夹了一个观音莲放进他的碗里:“老爷,你最爱吃的。” 娇妻如此,他还能说些什么? 花贵鸿眉眼柔和,将观音莲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品尝,竟额外品出了一丝甜意。 你夹我吃,正是温馨时刻,刚刚退下的丫鬟已经回到了餐桌前。 不见女儿,花贵鸿皱了皱眉,不曾开口,花夫人只得温声询问:“小姐呢?” 花爷平日里对府中之人便颇为严厉,实在是积威已久,她没有完成花爷交付的任务,心中忐忑,身子有着细微的颤抖,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出口的声音还努力保持着平静。 可见丫鬟的行为礼仪曾受过严格训练,也可见花贵鸿将治下之道驾驭的完美。 “小姐不肯出门,说是花爷您下的命令,小姐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银筷清脆的碰撞上瓷碗,花贵鸿沉声喝道:“她还真是长胆子了!” 唉,只是一个小小婚事,云容何必和老爷如此大闹:“容儿只是……” 花贵鸿却不再听任何劝解了:“夫人不必为容儿多言,我们自己用膳。” 唉! 花云容闺房门前,花夫人遣退了下仆,提着食篮,正好言相劝着:“容儿都饿了一下午了,真的不吃点东西吗?” 母亲虽是顺从性子,但对她素来慈爱,且此事与母亲并无关系,她总不能不理会母亲,可她现在确实并无食欲。 “不吃!” 回得还真是坚决,花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记得往些时候,每到用膳时辰,容儿是最积极的一个,而且啊,你父亲今天还特地吩咐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爆炒腰花。” “我不要吃。” “可母亲提累了,容儿开门,让母亲进去歇一歇。” 开门声下一瞬响起,花夫人连忙将食篮卡进门缝之中,就算花云容后悔了也来不及关门了。 房间内,花云容在母亲的坚持下,还是动了筷子。 见气氛良好,花夫人开始了她的说教。 “越家小子哪里不好,心性开朗,又懂得武功,可以包容你的小性子,又能保护你,你嫁给他,我和你父亲才能够放心……” 母亲的一字一句已使得花云容不知不觉停了筷子,如一根根加入灶台肚里的火柴,嘭的一声燃起了火焰,一种无名火在心间冲撞。 她胸口几度起伏,偏偏花夫人还在添柴,助长火焰之势,终是忍不住,声音比往常高了些许:“他再好也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女儿自小机灵懂事,从不曾如此饱含着愤怒,大声讲话,乍然来这么一出,花夫人愣住了。 花夫人此刻的面上还带着茫然,眼神平静而无辜。 从母亲此刻的脸上神情,花云容已经知晓,她的母亲,根本不曾认识到她的错误,她从来都是认为理所当然的。 继无名火之后,一股深深地疲惫从心间升起。 花云容颓然的转身,向着床铺而去:“母亲,连你也不懂我。” 床上围成一团,房间内许久没有声响。 见女儿着实不理会她了,花夫人收拾了碗筷,提着食篮离去,临近门前,踌躇几许,还是作为过来人,讲了一句过来人的话:“等你嫁了人家,就要明白,夫为天,否则,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脚步声渐远。 花云容拿下了头上锦被,盯着帐顶,目光空茫。 夫为天,否则,吃亏么? 父亲强势,决定不可更改;母亲顺从,一切理所当然;那越澜,从小到大,我只当他作邻家兄长,又怎可嫁于他? 这里,已经不适合我了。 夜渐深,有人穿戴夜行衣,飞身上了闺房屋顶。 揭下瓦片,来人手中一颗特制软球,小指尖大小,就那样对着床上安睡的花云容而去,恰恰打在额头上,力道把握的刚好,既能让花云容察觉,又不会使她太疼。 睁开眼,花云容便见又一颗软球朝她而来,没有丝毫攻击力,她挥手击落,抬眼望去,便见那月光下,熠熠生辉的一双眼。 半夜来做房上君子的,还拿着那不伤人的特制软球,除了那越澜,花云容不做他想。 不出她意料,只见那房上君子掀起一角蒙面,正对着她做着口型。 开窗。 越澜阳光开朗是没错,可有时又有点突发奇想,就像今夜这样,做了一个房上君子,没个定性,她实在无法想象她嫁给越澜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越澜是真的只能做一个亲密无间,可以倾吐秘密的邻家兄长。 一抹无奈浮现在花云容眉宇之间,她挥了挥手,口中示意:“下去等着。” 弯了弯眉,乐哉哉的越澜听从指挥,完全没想到他在花云容的心里,是这样一个定位。 若是知晓,不知道会不会后悔用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他毕竟可是以娶她为妻为目标的。 穿好衣服,打开窗,放了那房上君子进房,不由小声抱怨:“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闺房啊?” 一爪将蒙面扯下,越澜笑眯眯的道:“我知道啊。” 花云容给了他一个白眼儿:“知道你还半夜来,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我的清誉都没有了。” 她不知越澜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你想什么呢?” 我肯定不能告诉你了。 越澜反射性的想到。 但也不能不回啊,越澜突然灵机一动,双眸发亮,答道:“我只是想,你有人陪的时候,我不打扰你,不过你没人陪的时候,还有我陪你。” 这是一个契机,可以离开这里的契机,她得对自己负责。 花云容如此想到,她,决定了! 她低头垂语:“我想去咸京。” 你还要去找他吗? 他都已经寄婚谏给你了,他都已经抛弃你了,你还不甘心吗? 你看不到我吗? 心中千万语,无人可倾诉。 越澜若无其事的露出灿烂的笑容,尽管,云容她或许不会放进眼底。 “我陪你啊。” 两人连夜离开了花府,离开了繁城。 翌日。 一早,丫鬟端水入屋,才发现已人去房空,急忙去寻了花爷。 而花贵鸿今日却早已出府巡视城中产业,最早也得午时才会回府。 端水丫鬟急切告知了花夫人。 或许是昨夜的谈话触动了花夫人,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她没有派人去城中寻花贵鸿,而是吩咐等他回来。 花贵鸿回来之后再命人寻找,自然毫无收获。 又是那熟悉的庭院深处,一白色信鸽振翅而去。 徒留花贵鸿盯着虚空的一处,无奈又恼怒。 容儿,你糊涂啊,拘着你是为你好,你却非要如蛾扑火,扑进那咸京之中。 而那白色信鸽,随着时日渐过,飞入了咸京城内一处隐秘之地,信纸也随着上交,落入一人手中。 阁楼高处,只见他窗前遥望,将一切纳入眼中,轻声自语:“不听话,是要受教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