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陛下。” 晋风殿门前,一女子柔柔福身见礼。 晋风殿,历来作为陛下的起居安寝之所,也是惯不会在此殿中用膳,今日,算是前无古人的特例了。 当今陛下闻身望去,见那门前女子,心神一瞬恍惚。 似久远过去的那人,正对着自己遥遥而望,美目含柔。 待下一瞬回过神来,心中只余愧疚和自嘲。 她如何会原谅自己? 那一刻,小若深深地感受到,当今陛下的失意与落寞,与往日那般胸中有深壑的模样大不相同。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样的当今陛下。 而第一次,就是在她下毒的那一夜。 每次相处,那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另外的一个人。 那样的眼神,让她不禁心中同情。 她明白了安王派她入宫的原因,也明白因为这副面容,这座深宫于她而言没有枷锁,可凭当今陛下喜爱随意而为,更明白正是因为这副面容,她才能保全自己的清白之身。 因为当今陛下是一个清醒的人,他知道,她不是那个人。 “进来吧,他们也该到了。” 当今陛下打断了小若的出神,唤了她进殿。 这才刚走动没几步,小若的身后就传来了一男一女的声音。 “拜见陛下。” 当今陛下见两人前来,心中已是欢喜,哪还注重什么礼节,面带笑意的招着手。 “快快进来,今日就不必多礼了!” 花云容与莫敢回二人应声而道:“是。” 可怜越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属于自己的新婚妻子,和别的男人一起面见长辈,而自己只能孤伶伶的在殿外晒着日光。 可见清楚在当今陛下身侧落座的女子时,花云容这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了。 此前她与越澜、莫敢回看见这边有一女子入殿时,还在打趣着莫敢回。 她道:“这陛下自持为父的早膳竟然还允了妃嫔来,看来那女子定是陛下替你认做的娘了!” 方才,莫敢回闻言,只是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并未做其他言语。 方才,她还未曾明白莫敢回的意思。 这下,花云容是彻底明白了! 这她所谓的“娘”竟然就是小若! 而她自己,这次是作为莫敢回明面上的妻子来的。 这是她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跳下去,还得自己动手把自己给埋上! 在有当今陛下在场的场合里,小若没有越矩言语,只是对着花云容微微颔首。 按花云容的道理而言,这般面对大启最尊贵之人的场合,她是绝对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面对的,绝对不会走神。 可这次,花云容还是成功走神了,脑中不知在咆哮着什么。 不过这全然不算花云容的错。 在压力与危险前,花云容一直都是外人所知的安静、从容,此次失败,实在是当今陛下今日放下了所有架子,宛如一个寻常父亲。 花云容感觉不到压力与危险,也就自然而然的本性出神。 当今陛下借此机会,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倒是忘了,云容与若昭仪是旧识好友,今日便好好叙旧,敢回陪我坐坐,用过午膳再出宫吧。” 这话是对花云容与莫敢回两人说的,当今陛下的眼眸却是看着莫敢回不放。 花云容还有一个奇特的能力,在出神之时,是可以接受到外界的一切的,还可以选择是挣扎回来,还是继续徜徉。 脑中听到当今陛下这句话,就自行联想到了安王。 赶紧挣扎出来,双眸期盼的看着莫敢回。 如此,莫敢回还能如何? 再加上这本就是一个不可以拒绝的建议,莫敢回只得遵旨。 莫敢回虽对当今陛下有些嫌隙,但却不会公然违抗。 早膳毕,莫敢回随当今陛下离开,离开前很是贴心的留下了越澜。 “越澜,本王随陛下离去,也用不到你,你便随身跟着王妃,听候行事。” 越澜眉头一展,就差面上乐开花了,当即抱拳应道:“越澜听令!” 越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以往的时候,他只要看着云容开心高兴就好了,只要看着就好了。 可自昨夜后,今日早上只要一想到云容和将军在狭窄的同一辆马车里,就浑身不对劲。 孤男寡女的。 那时,越澜想到的,就只是这样一句话,这才赖着上了马车。 方才也是这般,他在殿外看着那并行的身影,突然就觉得那画面看着刺眼,心中突然就有一股怒火冒了出来,还是强逼着自己转身,才没有当庭出糗。 等待的时刻,越澜只觉那么漫长。 时不时的回首看上一眼,心中那不曾断绝的小火苗就冒上一冒,涨上一涨。 如此反复,使得越澜整个人都烦躁异常,如同患上了多动病症。 这场无异于折磨的早膳总算结束,将越澜从爆发的边缘拉了回来。 听了莫敢回的话,也就静候一边,等花云容出来。 殿内,花云容将桌上糕点用锦帕包好,便同小若一道出了殿门。 “王妃,王爷让我留下来随身伺候您。” 见两人踏出殿门,碍于小若与众多太监宫女在场,越澜做足了礼数,赶紧抱拳尊声道。 只是这话…… 莫敢回可没这么说。 随身伺候? 听得这四个字,花云容差点维持不住姿态,嘴角上扬,就要失仪! 这晋风殿毕竟是当今陛下的居所,太监宫婢甚多,所幸花云容还有点理智,知此时不能随性,克制住了自己。 与花云容欲要失笑的轻松姿态不同,小若却是微蹙了娥眉。 这话中用词,往轻了说,是目无尊卑,往严重了说,那就是毁人名节! 云容刚刚大婚,若是被人拿捏住了这痛脚,后果…… 想到这里,小若当即眉目一厉,扫视着这殿外众多太监宫婢。 宫中众人皆知,若昭仪的性子最是温柔。 但当今陛下最是宠爱也是众人皆知的。 想到若是若昭仪在陛下耳边吹上一口枕边风,他们这些人命怕是都得没了! 当即纷纷深深垂头,表明自己的态度。 那一副模样,简直恨不得脚下能有一个洞,将自己给藏进去! 被小若拉着,三人行至僻静处,花云容便见小若斥退了尾随宫婢,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花云容心中莫名:“怎、怎么了?” 小若冷着一张脸,教训着花云容:“云容怎可容许他人坏你名节,昨日可才刚刚是你的大婚之日!” “什么?” 疑惑之后,便是哭笑不得。 非是花云容不聪明,没想到这茬儿,实在是算另一层意思的当局者迷。 她与越澜相处惯了,了解越澜的性格,方才也不过是越澜在别扭的对她撒娇而已,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花云容一脸神秘的靠近小若,附耳小声说道:“我和越澜才是一对儿。” 越澜这个名字属于谁,除方才那出口不逊的侍卫,小若不做他想。 花云容与小若拉开距离,便见小若惊愕的神情,偷偷一笑,便转向了越澜。 她还想着她家越澜没有用早膳呢! 将锦帕打开,花云容捧着糕点到了越澜眼前:“给你打包的。” 见状,越澜伸手揉了揉花云容发旋,眼中尽是幸福。 越澜身为习武之人,方才花云容的小声言语,自是尽收耳中,哪还有晋风殿外的烦躁,心中的小火苗彻底的消失不见。 才堪堪咬上一口,越澜就笑弯了一双眼:“很甜。” 花云容同样报以一双笑意弯眸。 小若见状又是一个蹙眉:“在外注意些。” 转而对着花云容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边聊边走,不消一会儿,就踏入了会宫殿的必经之路,御花园。 御花园的凉亭里,一女子正侧卧凉榻之上。 颜好貌美,鹅颈修长,身姿曼妙,红衣妖娆。 却正是三皇子庆功宴上,被同赐昭仪的尚书之女,柳娆! 见小若、花云容与越澜三人,仍是慵懒的侧卧凉榻,双眸半阖。 不过这嘴,却是不饶人的。 随着玉指滑过长腿曲线,红唇启合。 “原来是若妹妹大驾,这日夜受陛下疼爱,可是羡煞了姐姐我!” “不过吧,姐姐瞧若妹妹怎还是处子之身,可有什么难言之隐,看姐姐我可能帮上一二?” 将私房之事放在明面上说,可是没有哪个正经女子敢如此做的。 对于昨日刚刚大婚却未曾洞房,仍是一枚黄花大闺女的花云容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巨浪冲击,直接躁红了面颊,心中只道:“这女子怎生如此大胆?” 含羞带嗔向越澜投去一眼。 这一眼,就不得了了。 花云容正看见越澜望着妖娆女子这个方向,且目不转睛! 对于外界皆传小若受尽当今陛下宠幸,却被揭破仍是处子之身的大秘密也顾不得惊诧了,心中充斥着无限恼怒。 好你个越澜,先前我们没成婚时,就只看着我,现在我们成婚了,你一得到手就弃之如履了! 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个好色之徒! 负面的情绪充斥花云容的胸腔,恨不能不管不顾的就此发泄出来。 她花云容向来就是随心所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