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商讨无果,谢书灵起身拜别,郡主让左云儿领着谢书灵出府。 出了房门,左云儿问谢书灵今日可闲不? 谢书灵点头一笑。于是左云儿也不急,就带着他东绕西绕,说是在这王府走走看看,信步闲游。郡主就算再怎么威武大气,毕竟也住得是深闺大院,从这里到王府门口,离得远,有许多条道可走,左云儿选择了最远的一条。 逸王府算得上是长安一大名胜,逸王本人是一个非常懂得生活的人,遵从的是今生的福一定要在今生享够,留再多的东西给子孙又与自己无关,食邑七千户,五千禄,大部分都用在了享乐方面。这王府的院子自然是折腾得十分精致美妙,比起宫内也不差,若要谈得讲究一词,更为胜出。 两人稍稍错开前后走着,左云儿问到他在扬州那几日的情况,尤其是相遇那天,“为何那店家会拿着你的画像?” 谢书灵挑挑拣拣,找了一些能说的告诉她,提到相遇,谢书灵对左云儿一拜,“这个真是多谢左姐姐发现得早,好让我做些准备。” “得,你也别瞎夸,我知道你的机灵劲儿,就算我当时没有发现告诉你,你也能知道。” “哈哈。”谢书灵负手而笑,怡然大方,“左姐姐真是抬爱,不知你那边的事情完成的如何?” 这句话纯粹是没话找话,谢书灵怎么可能不知道那边的情况,不过左云儿也不介意再给他讲一遍。 听得岭南那边最近也是多凶险,谢书灵为了缓和气氛,就顺便给左云儿讲了几个笑话,逗得她花枝乱颤,轻笑不止,然后不知怎的,就绕到了一个小花园,谢书灵虽然在逸王府学习过一段时间,但也不是无拘无束,至少有些地方也不曾进过,等走了几步,发现,这里竟完全陌生,这才提醒左云儿。 左云儿也一惊,然后也不悔,“看来我们是走错路了。” “呵呵。”谢书灵一本正经地笑一下,表示自己不介意,“那我们需要退回去吗?” “唉,不用不用,这里又不是什么不能来的地方,只是又绕得更远了。” 看她这样,谢书灵表面上是一点不在乎,心中一想,难道今日要来个王府一日游? 这园子里种了一些紫薇花,叶子稀少,花不知是凋零了还是没有开,看起来光秃秃的,此时还未值深秋,就显得有些凄凉,更凄凉的是,园中假山乱石群中有一小亭子,亭子里坐着一个人孤独的拿着一壶小酒,独自品尝着。 左云儿一看,赶紧闭了嘴,行礼。谢书灵也一拱手,点头致意。在那亭中所独酌的是前些日子刚见过的君楼雨。 君楼雨在他们刚进园子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们了,看见谢书灵,展颜一笑,招手叫他。 谢书灵走过去,感到十分意外,虽然君楼雨算是逸王府的小王爷,但这王府甚至长安城,对于他来说和酒店客栈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暂时休息一晚的地方。似乎有个好几年,都没在王府里见过他,徐洛开玩笑说,在逸王府或是长安城偶遇到小王爷的概率和去状元楼吃饭被那抠门的老板说见你长得可爱不收钱一样微小渺茫。想要见他,通常是得用上些个特殊召唤法,才有机会一睹其面容。 其实现如今这些个确认能够袭位封官加爵的王公贵族们,都是如此,没几个肯老实待着的,只是这小王爷更甚,别人是绕着长安跑,他是不知在哪跑。 君楼雨心思机巧,想法颇多,喜欢四方游历,谢书灵评价他,总感觉身上有股妖气。虽然他也是逸王府的人,但和王爷、郡主的气质相去甚远,似乎与严肃、追求精致的逸王府格格不入,他随性温和,大方阔绰,上至王公大臣,下至丫鬟下人,都能够打成一片,相处其乐融融,可进一步相处时,又觉得身上充满了神秘,想要触摸却感到不可亵玩,是一种从骨子里发散出来的带着温柔神秘的高贵,据说他比较像已故的逸王妃,包括性格和显得十分漂亮的脸。 君楼雨请了谢书灵入座,拿起旁边的酒杯,给他倒上,谢书灵一看,这还不是酒,是茶,和他开玩笑,“你这准备了两个杯子,难不成是知道我要来?” 君楼雨略带神秘的一笑,“若我说我知道你会过来,你信吗?” “信,为何不信,王爷通晓百事,博古论今,我当然信。” 君楼雨笑着摇头,“你啊,总喜欢把事情拐着弯了说,装得高深奥妙,搞些佶屈聱牙的字眼,累吗?” “不累。”确实不累,反而这样还省了很多的麻烦。 “你可还记得你第一次知道我名字的时候说的话吗?” 谢书灵被这么一说,在记忆中搜索了一番,想起来了,那是一段卖弄风/骚的回忆,有些不太好意思,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还记得你听到我名字时,说道‘你叫楼雨,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你姐姐莫不是叫深巷或是杏花?’”那个时候两个人才六七岁左右,刚刚识字断句不久,谢书灵恰好背了这么一句,急着显摆,就把它给用上了,结果换来站在身后的君刺桐的黑脸,“关于这个,迟了十几年我还是要告诉你,真是对不住,我娘亲家里种的是刺桐。” 咳咳,谢书灵当然知道,逸王妃给两个孩子起名是因为在分娩前一夜,梦到了家乡小楼前雨中的刺桐花,因此给两个孩子起了一个看起来不相关的名字。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小鬼,以后肯定是个老学究,还是特能显摆的老学究。没想到,如今完全不一样,也长成了一栋梁之才。”拿起装着茶的小酒杯,敬谢书灵一杯,“所以说,我也有失算的时候,不是吗?” 谢书灵感叹幸好自己已经把茶给吞了进去,不然准能被呛个半死,原来套在这里,果然不能和他比,在套路方面自己还真是才疏学浅。两杯茶见底,见君楼雨又要给他满上,谢书灵赶紧拿过酒壶,给他斟上,“还是我来吧。对了,你怎么想到在这里喝茶。” “因为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喝酒的话会有些寂寞,可是放着茶壶茶杯,又显得没有那么风流,意境上差了些许。” 谢书灵彻底无语。 三两杯温茶淡酒,四五阵清风徐来,小亭寂寞,小院荒芜,不消说,意境还真是有的。 怀着好奇之心,问一句,“小王爷,为何在这独自饮茶?” “你看不出来吗,我被禁足了。” “哦。”还真是很难看出来。 “对了,你找我姐姐又是商议何事?”用两指轻轻托住下颚,饶有兴致问了这么一句,很快又自己回答,“应该是昨日朝会的事吧。” 谢书灵点头,想着和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被隐瞒的内容,“昨日朝会后,我父亲昨日有些古怪,听郡主说王爷也是,所以我们就想着看看能不能知道些什么。” “那你们讨论出什么了吗?” “并没有讨论出什么,只是有些猜测,也不知准不准。” “说来听听。” “我想,是出了什么有关国情与私利的事,不过只是猜测,不敢妄下定论,确切的事还需打听打听。” 君楼雨满意地点头,“虽然有些偏差,但也差不离多少。” 谢书灵看向他,满脸的诧异,“莫非,小王爷知道?” “那是自然,你不是说我无所不知,博古通今吗?”君楼雨笑,看来这个梗还可以多玩一会儿。 谢书灵不经意看一眼旁边谢掉的野花,觉得心情复杂,“还请小王爷指教。” 君楼雨未言,抬起另一只没有用来当脑袋支架的手,指了指自己,笑得是一脸明艳甜蜜。 “小王爷?”谢书灵得了他的指点更加迷惘了,“和小王爷有关?” “嗯,所以我才会被关禁闭啊。” “那小王爷可以透露一下吗?”虽然不知道他是否说得是真的,但是谢书灵还是虚心请教。 “你说谢相和逸王都守口如瓶的事,我能随便向你透露吗?” 谢书灵好久没有碰这么硬的壁了,如鲠在喉,难以言喻,只能默默给君楼雨多敬几杯茶,企图把他的膀胱灌满,君楼雨全盘笑纳,装得是无辜又莫测,眉目含喜,梨涡微陷。 在茶水饮尽之时,谢书灵思索着该找个理由离开了,也不知左云儿刚刚见了君楼雨是躲到了哪儿去。在他左盼右顾之时,君楼雨终于是换回了正经模样。 端坐问到,“你前些日子曾经帮太子殿下去操心过收匪的事?” “嗯,不过烁安令那边并没有什么不妥,所以只是挂名而已,此次外出回来后甚至是交了回去,怎么了?” “没什么,见你如今挺闲,问问。你何时交接的?” “前些日子,就和徐金桂兄台从江南回来时,做了交接,本来也管得不深,交接不过说一声而已。” “那关于山匪之事你现在可还有插手?” 谢灵不解,“那边的事自然有烁安令来管,我都不搭杆,管什么?” “那也是。”君楼雨将酒杯收起来,往自己的袖子里藏,完了还做一个噤声的动作,看来是想把自己似乎在喝酒这件事演到底。 逸王府的事谢书灵不好多问,就向他告辞,君楼雨坐在亭中目送他离开。就在将要踏出园子的那刻,背后又传来一句问话,“你的私印带着的吗?” “这种东西当然贴身携带,怎么了?小王爷应该不会需要有什么需要我签章的吧,再者,就算我给小王爷签了章,恐怕也不能结束您的禁足。” 两人对望着笑笑,各怀心事。 所谓的高墙大院,从来就不是能够困住君楼雨的东西,困住他的是心,酒尽人散,拂袖离开,也不知那位王爷得过多少日才能气消理自己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