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砾石,入目尽是荒凉,毫无生气。
西北军哨岗是大漠边沿唯一的生机经年累月坚守在狂风沙尘之中,密切监视羌人在北线的一举一动。
夏枫尚未接近北寨浓重的血腥味夹杂在北风中扑面而来。她面上一紧,紧接着在营前勒马皱眉道:“咱们来晚了这群畜牲!”
“这”千珊翻身下马一脚踹开寨门,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几乎称得上尸山血海,有羌人,有西北战士。
瞭望台上的放哨人倒在架子上,鲜血嘀嗒、嘀嗒顺着木梯往下流,溅到千珊的黑色军靴上,并不显眼。北风呼啸在空中呼唤逝去的亡灵。
“他们刚刚打了一场恶战,死掉的羌人数量是我军将士的一倍还多。应当不是偷袭,我军大约是遭到了大队羌军压倒性包围攻击。”
千珊蹲下替离自己最近的将士合上双目抬头道:“上次北寨空仓全队四十人被杀,您及时调整了北寨位置增强兵力没想到还是”
“北寨这么大,现在又开春了,风沙里藏不住,乃蛮的人都是大漠里养出来的毒蛇最是擅长暗处蛰伏搜寻。”
夏枫盯着地上横杂的尸体,沉思良久,道:“北寨全营上下五千多人,尽皆在此地殉国。乃蛮的大军至少一个时辰前就离开了此地,先头队伍,怕是已经压进北线了。”
“大帅,咱们赶紧回大营吧。”千珊站起来,急道。
“不,现在回去,八成是要跟乃蛮碰面,就咱们这小猫两三只的兵力,每个人生双翅膀也正面打不过乃蛮的群狼。”夏枫握紧剑柄,目光冷厉坚毅,头盔外的几缕碎发被北风吹得上下翻飞:“乃蛮的目的必定是石侠关,他大军走不快,咱们绕道去奎于山伏击。”
“是。”她身后众人齐声道。
夏枫带着随行的两千兵马从延州出关后,没有先回大营,而是直奔北寨而来。
乃蛮拔掉北线三座寨子,唯独一直没动最大的北寨,定然并非单纯挑衅,而是怕打草惊蛇。他那毒蛇般的眼睛最善于暗中窥伺,抓到时机,一击必中。
她一路疾驰,本打算在北寨设伏,可惜来晚了。乃蛮大军已经过境,北寨的袍泽将士们无一生还。
老国公夏毅近两年一直泡在风花雪月温柔乡里,乍然让范普请出来领兵,夏枫总觉得这老头子会热血上头不听劝。
一旦老国公脑子糊涂了,范普必然拦不住他。
夏枫一路上忧心忡忡,脑子里烦乱作一团。她有种强烈的直觉:西北大营之所以封锁消息,是因为老国公出事了。
如若乃蛮大军压境,她一旦回了关内,必然难以再次出境。到时候如果发现老国公真的热血上头进了大漠,夏枫就算有通天之能也难以深入敌后救人。
所以她离开延州后,一面派厉风去大营给范普送信,一面带人直奔北寨。只能赌一把,赌范普与自己多年默契,收到命令能死撑着守住石侠关,赌自己老爹福大命大,钻在大漠哪个角落里躲得好好的。
奎于山下常年寸草不生,山体经过多年风化,露出嶙峋参差的石层。
夏枫丢开爬到脚边的沙蝎子,眯起眼睛看向远处扬起的沙尘:“不对呀,怎么从西边来了,乃蛮不应该就这么些个人,难不成是沙尘暴?”
“不会吧,”千珊苦起脸,“您没杀生呀,运气还带这么背的吗?”
西边袭来的沙尘暴急速移动前进,夏字帅旗迎风作响,在漫天黄沙中破开一条出路。
“于邯?他怎么钻进奎于山了?”夏枫从石块后站起来,屈指到唇边,吹了声口哨。
于邯一马当先,瞬息间策马跑到了夏枫跟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黑黝黝的脸上满是惊喜:“参见大帅,您可算回来了。属下方才听到口哨声,乐得差点掉下马。”
夏枫伸手一把拽他起身:“费话真多,我问你,我爹呢?”
“这属下与老公爷走散了。”于邯嗫嚅道,“前些日子,北线三座寨子被拔,羌人几次派兵骚扰石侠关。老公爷预料敌军定然在筹谋大举进攻,所以打算带领属下及左军精兵主动出击。不出所料,我们在沙漠里当头撞上了乃蛮大军主力。我们跟他们交了几次手,然后,有一次双方交战之时忽然刮起了沙尘暴就走散了。”
“我爹在大漠里吃了几十年沙子,不应该找不到路。他到底躲哪里去了?”夏枫望向西边灰黄无际的沙漠,无奈而忧心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于邯,问:“你是从西边追着乃蛮过来的吧,路过北寨了?”
“是,属下已留人妥善安置北寨弟兄。乃蛮蓄谋已久,速度太快了,斥候根本来不及向北寨通知。”于邯舔舔干裂的嘴角,解下腰上酒囊,猛灌几口,递给夏枫。
夏枫嫌弃地瞥了一眼,随手扔给身后侍卫,眸中锐利无比:“你们一共带了多少人出境,现在我爹那里大概还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