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府北园真有合抱鸳鸯木吗?”薛达问陶子谦。
昨日从花雨阁出来,他没有虚伪地禁止其余人议论阁中所见。因为他知道没有意义,此事是一定会传出去的。果然,今天一早,城里便已传得沸沸扬扬,连他的老母亲都被惊动了。
薛达虽和袁继业从小认识,但没什么深交,后来薛达投身从戎去了西北,这些年更是不通音讯。定远侯府家风肃穆,与庆王府的风格大不相同,但这次的事情也实在超出了他的想像。
昨晚太过震惊,来不及多想,早上起来,薛达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陶子谦就算真的听到了传言,有必要专门折返一趟,就为了告知于他?在丑事发生前,庆王府北园虽在修葺,但并没有彻底封闭,陶子谦大可事后告诉他,他再另行拜访就是了。昨日陶子谦种种表现,倒像是故意引他前去一样……
薛达本有意再去北园探查一下,却听说庆王一怒之下烧毁了花雨阁,四周树木有没有被波及不说,现在北园也已经关闭,不能轻易进去了。
薛达在军中待久了,性急如火,雷厉风行,与人相交全凭心意,不喜欢兜圈子。牵涉友人,他不想耐着性子虚与委蛇,既然心中有了怀疑,当即便叫人找陶子谦过来,决定当面问个清楚。
陶子谦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轻笑一声,低声说道:“我一早听闻,昨夜里庆王府北园火光冲天,今天周围住家的院子里都落满了烟灰,想来是庆王烧了花雨阁,那北园,如今谁也进不去了吧……”
薛达不说话,定定地看着陶子谦。
陶子谦抬头,坦然道:“昨日之事,陶某确实有意推波助澜,只是绝不曾主动害人,若有人被害,那也只能是咎由自取!”
薛达瞳孔一缩,问道:“为何要这样做?你与庆王府有仇?”
陶子谦轻轻颔首:“侯爷已经知道我涉及此事,可要治我的罪?”
薛达沉默了一下,说:“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你说不曾害人,我愿意信你,可你须得将个中缘由讲给我听。若庆王府的人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我又不惧怕他们,自会替你做主。”
陶子谦却摇头:“这事还与另外一人有关,我不能擅作主张。如果有一天那人也应允,我一定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知侯爷,知无不言。”
其实在陶子谦主动坦陈时,薛达已经信了他七八分,他与陶子谦认识几年,一向信得过对方的人品,反倒是庆王一家,平素为人让他不大认同。
“以后我会看着你。”薛达一槌定音,这是暂时放陶子谦一马的意思了。
“咳,其实今日找你来还有另外一事——”他突然换了话题,“下月二十二,今年的秋千会将在定远侯府举行,母亲让我从你这儿定些纱罗帷帐,我不懂这些东西,具体的你同管家商量就是。”
“当然,你如果想借秋千会再结识些人、做上几笔生意,我这里随时欢迎,只是你那时回不来吧?”
秋千会……陶子谦有些怔忡。
原来重来一次,有些事情已经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走上了与前世不同的岔路。
陶子谦一直是个清醒的人,前世同祝银屏在庆王府初遇后,他也打探到了不少关于这位“第一美人”的消息。
将种种传闻结合起来,陶子谦得出一个结论:美人跟他,完全没有可能。
南安侯府这样的家庭,便是把小姐下嫁,也会挑个家境清贫的读书人,以家资供女婿读书,求的是女婿一朝金榜题名、鱼跃龙门,自家女儿便跟着做了命妇,而女婿承了岳家恩惠,必百倍千倍还报。
何况这美人看起来是个眼高于顶的,择亲多年都只盯着高门大户,嫁给一个商人嘛,除非有一天家门倾覆,不然绝无可能。
想通了这里面的关节,陶子谦不禁觉得自己一时的妄想很可笑。那样的美人,每个男人都想拥有,他也不能免俗,因着因缘际会,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心思。也罢,就当是萍水相逢,人生里的一场奇遇吧!
他这份悸动,放一放就会自己冷却掉了。
陶子谦对此毫不怀疑,他顷刻整理了行装,按照早前定好的计划,上京去了。
金陵和京师相距两千余里,往返都走运河水路,花上了快一个月,加上办事的几天,再回到金陵都已经是仲夏五月了,满城榴花红艳胜火,炽烈欲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