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她招了招手,她便温顺地坐到榻前的小凳子上,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三哥哥”她一开口,又是两串泪珠簌簌而下。
傅临熙简直是怕了,来不及寻锦帕就拿着袖子给她泪,哭笑不得地道“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她抽泣着,也不答,就这么坐在他身边,他也就这么看着她,不再言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道“快回去吧,我叫人送你。”
她还有犹豫之色,他已神色微凛“若让皇后知道你偷跑了来,我岂不是又背了罪名。”
“那三哥哥,”她看着他道,我下次再来看你。
她跟在宫人身后往外走,正踏过门槛时闻他在身后唤“阮阮”
她伫身回首,他正看着她,在烛光下微笑,温声道“原来这世上还会有人为我难过,谢谢你,阮阮。”
几年后,陆后不再拘着陆清阮,她也无须再往文华殿听课,而是在凤仪宫里跟着教习嬷嬷学礼仪。
陆后甚至常备了点心,让她亲自去东官送给太子。
长辈们是什么心思她已依稀能猜到了,太子早已弱冠,东宫里良娣、孩子俱有,却久久未立太子妃。
陆清阮知道,自己的婚事注定是父兄谋政的筹码,于是她告诉自己便如此了吧,同谁不是过一生呢,
日盼了许久,她十五岁时陆后在她生辰那日为她行了,她盼着这一日盼了许久,只因傅临熙一早就许诺过,他说那天会给她一个惊喜。
当晚她避开宫人溜出了凤仪宫,如约赶往第一次遇到他的那个园子。
他早已等在那里,让陆清阮没料到的是,他说的惊喜是带她出宫。
龙津桥的夜市热闹非凡,他怕她走丢,拉着她穿过一路汹涌的人潮,给她买各种吃食,然后找了个角落处。她捧着梅红匣吃得两腮鼓鼓,他替她挡着来往的行人。
那个冬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她抬头看雪雪花拂着莹透如细瓷般的双颊,而她眯着眼,一副享受得不得了的样子。
他伸出手,将她唇边残留的碎屑擦去。
因邻近上元灯节,夜市里已挂出好些花灯来卖,她眼巴巴看着,很想要的样子,于是他付银子让她去挑。
回去时,他又拉着她去了处偏远的城墙,从那里看去,帝京的万家灯火像是海上浮灯,又像是银河铺地,天地间都是一片静谧,耳边唯有风雪声。
“阮阮,记得我们第次相见时的情形吗”他望着灯轻轻开口,“那时你才五岁,初入言,我同你哥哥去看你,走的时候你就在后面一路追,追到宫门处被宫人拉住。走得远了,我回头,看见你还立在那里哭,小模样看得人说不出地疼。想不到转眼,你就长成大姑娘了。”
他想起每次去凤仪宫看她,离去时,他走了很远回过头,她她也是那样两眼满含期待地望着。从他出生起,所有人就他避之不及,唯有她,会在他离去时依依不舍。
起初是想着,陆清昱嘱咐过他,说担心妹妹在宫里孤单,托他常去看看,可渐渐地,当他每次看到小丫头见了他后欣喜的眼神,便觉得这世上终归也算有人珍视他。
“以后就不能常相见了。”
“为什么”她不解地盯着他。
“傻丫头,及笄就要议嫁娶我也要开衙建府了。”
皇子娶妻后便会开衙建府搬离皇宫,他早到了娶妻的年纪只因不受陈帝重视,婚事一直被拥置着,到如今陆后已有意为他挑选皇子妃了。
她愣愣地看着他,自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张口欲言又止了声,只装作毫不在意地去玩手中花灯,惊呼“三哥哥,这灯里竟写了字。”
她拿近了细看,轻轻念。
风雪声大,掩去了她的声音。于是他问,“什么我没听清。”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唇边的笑意装得一点都不真,眼中明明竟是哀伤。她提高了声音又念,“愿作远方善,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就在陆清阮及笄后,陆太师决定将其接回府。不久,陆清昱要也回了京,靠着立下的军功,加之太师在朝中的势力,一路扶摇直上,年纪轻轻却已手握军权,地位显赫。
陈帝病倒,朝政全落到陆太师手里。如傅临照所言,陆后很快为他透定了妃子京中五品官员之女。而宫中也传来消息册封太子妃的圣旨不久便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