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哎呀一声坐起来,整个人彻底精神了,忙起身穿衣,恰好外边传来叩门声,舒夜明嚷着,“师娘,师娘你起了没?”
“来了!”她系上衣带,稍微拨拉了头发,过去开了门。
舒夜明抱着两坛子酒,站在门外冲自己笑得贱兮兮,不等她侧身让路,自己就挤了进来。
“你可真能睡,我都敲了好几回门了。”他将酒坛子放在桌上,单手叉腰,眉毛一挑很是自得,“下午我出去转了一圈,忽然闻到一阵酒香,那香味,简直勾魂动魄!我循着那酒香一路找啊找,拐了七八个巷子,终于在一户世代酿酒的人家手里得到了这酒,师娘你来闻闻看,是不是贼香!”
如许不爱喝酒,所有的酒对她来说只有烈不烈的区别,哪能分辨什么香不香的。她瞟了一眼酒埕,凉悠悠地说,“勾魂动魄?你这酒是狐狸酿的吗?当心一坛子的狐臭味!”
舒夜明哎哟地一声,打开酒封,道,“你自己闻,香不香?”
如许浅嗅一口,还真是,这酒不似寻常的酒,带着一股清冽的幽香,有点儿像寒冬腊梅。舒夜明自己倒了一杯饮,不住地点头,也给如许倒了一杯,“唔,甘甜醇正,好喝好喝!师娘也尝尝?”
如许狐疑地接过,先是鼻尖嗅了嗅,再拿舌间舔一舔,察觉到味道后,才一饮而尽。
“如何?”
她眯起眼睛,也点头,“好喝!”
舒夜明坐下来,又是一人一杯,“反正师父今天回来得迟,我们且敞开了喝!来!”
如许很少喝酒,一方面是家中管束,另一方面是她接触过的酒皆不好喝,所以也就不爱喝。舒夜明得来的酒乃是用梅花酿制,浸泡了数种果子,喝起来有些甜甜的,不似酒,倒似果饮。
她一连喝了好几杯,忽然道,“光喝酒没意思,我去叫些吃食来,顺便当晚饭了,你等会儿喝!”说罢打开房门,叫来小二要了四五个菜,催促他们尽快上。
“师娘,你和师父住一个屋子,怎的还分床睡呢!”他老早就发现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张大些,一张小些,小的是如许睡得,大的是云渐寒的。
如许脸色微微一红,道,“我们又不曾成亲,怎能睡一个床?”说这话时心里略觉心虚,其实先前两人住在马车里的时候,因空间有限,可以说是相拥而眠的。她忽然觉得脸颊热得很,似是酒意上涌,忍不住不耐地挥手,“小孩子不要打听这些!”
舒夜明弯唇一笑,似浮花浪蕊,贼兮兮,“师娘可比我这个小孩子还小一岁呢!”
如许两眼一瞪,还未说话,外边传来叩门声,紧接着是店小二的声音传来,“客人,饭菜好了。”
两人仿佛没了大家长管束的两个孩子,且甩开了腮帮子吃吃喝喝。待两坛酒见底时,舒夜明已经喝不动了,虽是果酒,但喝多了也觉得头昏脑涨,他走过去开窗子透气,背靠窗户,手肘撑在窗沿上,脚一颠一颠的。
“师娘,我跟你说,你知道哪里的肉最好吃吗?”不等如许问,自言自语道,“是朔方!朔方郡的烤全羊,哎呀那个滋味!师娘你要是这辈子没去吃过都后悔!”
见如许并不回复自己,他唤了她一声,然而如许始终坐在那里,一只手支着头,脸颊酡红,却面无表情。
“师娘……你怎么了?”他手一撑跳下来,在她眼前晃两下,她终于有了反应,却开始掉眼泪,和旁人哭起来不同,她是一点儿声响也没有的,安安静静,只睁着一双眼睛,不住地流眼泪。他这才有些发慌,摇了摇她肩膀,道,“师娘,你是醉了吗?我扶你去睡觉吧。”
他刚扶住她肩膀,门外便又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是云渐寒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小许,开门。”
舒夜明硬着头皮开了门,不等云渐寒看清楚一桌子的狼狈,便恶人先告状,“师父!师娘下午非要说要喝酒,我执拗不过只能去买了些果酒,原以为只是果酒不会有事,没想到师娘好似喝醉了,您来得正好,快去瞧瞧吧!”
云渐寒眉头一蹙,大步走进来。
她似乎失去了一切感官,无论旁人怎么和她说话都一概不理,两眼发直地盯着前方,泪如泉涌。
舒夜明心道小师娘喝醉了就是一小哭包啊,怕云渐寒怪罪,不敢多留,脚底抹油,溜了。
云渐寒低头看着她不断地流眼泪,暗暗叹气,坐下来掰着她的肩膀转过来,与她对视,耐心劝道,“小许,你喝醉了,我给你洗洗脸,待会儿你喝点醒酒汤,就去睡觉,好吗?”
如许僵直的眼珠子终于动了一动,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然而那一眼却叫她目光骤变,若说原来的眼泪只是溪水绵流,这下便是汹涌而出。
她张开口,却非如平时那般喊哥哥,而是颤抖着尾音,“阿……寒。”
云渐寒目光倏地变了,抓住她伸过来的手,急促地问,“你喊我什么?!”
她似想起什么,眼泪顿收,猛地去扯他的衣襟,云渐寒由着她动手,只一把便被她扯开上衣,露出了一片紧实的胸膛。目光所及,可以看见他本该光滑一片的胸口处,有一道褐色的剑伤,正位于心口,十分凶险的位置,因曾溃烂过,即便痊愈许多年了,仍留下十分丑陋的疤痕。
她捂着嘴,脸色苍白,泪如雨下,身子仿佛被抽干了气力,软软地从凳子上滑落,跪在地上。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