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渐寒苍白了脸色,一瞬间明白了她这是想起什么了,却不觉得欢喜,反而如坠入无边炼狱,满是惊惧。
“小许……你,你记得我,你……记起我了?”他亦跪下来,搂住她的肩膀,顾不得穿衣,将人拥入怀里,“你可有哪里不舒服?你的头痛不痛?”
然而如许只是一味地哭,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似沉浸在自己的幻梦里不可自拔。他微一抿唇,将人一把抱起,好生放在床上,便要出去喊人,然而脚步一动,便被她拽住了。
“你别走!”她扑上来,脸儿贴着他的背,死死地箍住他的腰,“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走!不要赶我走……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云渐寒只得坐下来,搂住她,哄她,“我不走,我不走,你别哭了,别哭好不好?我不会走的,也不会赶你的,我这就带你回家,带你回羽山。我们一辈子都在那里,不出来,好不好?”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真的好后悔,我错了……对不起……”
云渐寒心下大急,眼下的她和疯癫有什么区别?他想喊人,偏如许抱着他死紧,半步也离不开。
“夜儿!夜儿!”他冲隔壁大喊,恰好窗户开着,声音远远地飘出去,不一会儿舒夜明就跟猴子一样从窗户跳了进来。
他看到被扒了上衣的云渐寒,先是贱兮兮地咧嘴一笑,然而看见如许哭得厉害,又疑惑地眨眨眼,“师父……这是干什么呢?师娘还小,你下手也轻点儿啊。”
云渐寒急怒攻心,“去梁氏医馆,让他们飞鸽传书回羽山,将你师祖母请过来,赶紧去!”
舒夜明诶了一声,还未问为什么,就听云渐寒陡然暴喝,“快去!”见云渐寒脸色铁青,极是难看,他收了调侃的心思,足下生风,影子一样飘出了窗户。
如许哭得累了,慢慢歇了声,但仍睁眼紧盯着云渐寒,不时因气竭抽噎两声,两只手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似只要这样看着,就能填补心中无尽的愧悔。
云渐寒擦了擦她的眼泪,又拿微凉的手指覆在她眼皮上,柔声道,“你累么?睡一觉好不好?”
“你能不能原谅我?”
云渐寒暗暗叹息,正要说话,却见她垂下了眼帘,泪珠成串成串地往下掉,“你不会原谅我了……我害你至此……我害你至此……”
“不会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真的!你相信我,就算你再扎我三四个窟窿,我也不会怪你的。”他用力搂住她,手指悄然覆上她的头顶稍一用力,她便不再闹,悄然合上眼睛,昏沉睡去了。
舒夜明跑腿回来时,满脸是汗,见小师娘已经睡去了,便压低脚步走过去给自己灌了一壶茶。
云渐寒就坐在床边,十指交叉放在膝上,目光沉重,深深地盯着他,舒夜明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浓重的不安。
他为下午带如许喝酒的行为深深感到后悔,但又觉得不理解,忍不住轻声问,“师娘想起以前,有什么不好的?您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么不高兴?”
云渐寒只盯着她看,似没听到他说话,舒夜明自觉没趣,悻悻然地要走,却听他声音嘶哑,满是颓望,“从古至今,用转生咒转生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她,一个是我朝太宗。当年太宗想起过往后,发疯、暴亡……”
舒夜明震惊了。
“你出去吧……”
舒夜明踟蹰许久,想安慰他,但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说了,最后只得无声无息地开门走了,但他不敢睡,趴在桌子上眯眼,等着云渐寒随时叫自己。
如许是在头痛中醒来的,宿醉让她嘴巴渴得要命,脑袋仿佛要裂开一样,她低吟着睁开眼,就见云渐寒身形一动,几乎要跳起来。
“你醒了?”
如许捂着脑袋,嘟囔道,“有水吗?”
“有!”他急忙去倒水,扶起她喂她喝了,凉凉的水沿着喉咙灌入,顿时舒服多了,人也清醒些。她这才发现云渐寒双目满是红血丝,只隔了一夜,下巴便生出青色的胡茬,整张脸宛如骤然老了好几岁。
他就那么沉沉地盯着自己,盯得人浑身发毛。
“你……怎么了?”
他哑声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如许眉头一蹙,道,“哥哥啊……为什么这么问?”
云渐寒紧绷的脸色一下子怔住了,好似一根快要被扯断的弦,突然松懈下来,所有的情绪一时无法抒发,整个人看上去古怪极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如许摇摇头,她只记得舒夜明带来了很好喝的酒,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喝酒……再后来就全没印象了。
“哥哥为什么这样问?昨天该不是我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吧?”她未曾喝醉过,不知喝醉的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难道昨夜出丑了?
不等她猜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样丢脸的事,整个人便被拥入他的怀抱,他抱得紧,似要将她肩膀箍断了,她张口要抱怨,耳畔却响起一阵古怪的声音,像是哭又像笑的,她一双手空在半空,最后默默地拍了拍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