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叹一口气。
眼看正午,仆从送来了饭食,但不是开门进来的,而是开了一点窗户,从窗户缝递进来。如许在听到外边有动静的时候,一个打挺坐起来,也不顾地上瓷片是不是会扎伤脚,冲过去就要跑。
云渐寒单手拦住她,另一只手将食盒放在一边,门外仆从见此情状,趁机又将窗户锁上了。
她气得直发抖,“你……你有本事把我关死算了!”
云渐寒包住她的手,在手心里捏了捏,反而笑了,“怎么会呢,只要你想通,我们就一起出去。来,先吃点儿东西吧。”他顺势拉她坐下,将食盒打开来,有红焖狮子头、松鼠桂鱼、响油鳝糊、西红柿炒鸡蛋,再加一碟灌汤包,香气扑鼻,都是江南特色的美食。若是在平时,如许早就按捺不住享用了,可眼下她恨不得把菜都扔的远远的。
他夹起一只狮子头放在她面前,笑意深深,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过,哄她道,“都是你喜欢的,尝尝。”
如许瞪着那只狮子头,突然猛一把扫落饭菜,站起来一脸怒容,“我不吃!饿死算了!”罢了三两步冲回床边,鞋子也未脱,掀开被子躺进去,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背对着他。
云渐寒盯着床上鼓起来的被子好一会儿,才一声叹息,开始收拾一屋子的狼藉。因不能开门,所以他只是将残瓷断木都堆到门边,整了半个下午,好歹让屋子稍微干净了些。
如许还是不吭声,连姿势都没有变化,似乎就那么睡着了。
他坐在床边,手覆在被子上,久久才说,“小许,我不会让你走的。你说过的,你愿意嫁给我,愿意跟我走的,你不能出尔反尔。”
被底下一片寂静,云渐寒轻轻拍了两下,怕她这么睡会闷着,便要去掀被子。然而如许忽然猛掀被子,脸色憋得通红,劈头盖脸地骂,“是你先骗我的!你明明有一个妻子,你却告诉我你没有成婚!你这个满嘴谎话的老王八蛋!”
虽是软绵绵的枕头,密密麻麻地砸在身上也够呛,云渐寒被逼得站起来推开去,很是无奈,“小许,你要讲道理。我当时说的是,我没有妻室,不是未曾成婚,我没有骗你。”
“是我的错了对吧?是我聋了瞎了是吗!我不讲道理!你找别人讲道理去!滚!”
云渐寒束手无策,却又不能将真相说出来,只得由着她大发脾气。
入暮时分,仆从又来送饭食,如许已经饿了一顿,肚子难受得厉害,但任凭那香味如何勾人,就是不吃。
云渐寒道:“你就是要闹,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
怕她饿了一顿伤胃,所以晚上的的米饭改成了粥,香滑软糊,很是美味。他端着粥坐在床边,任凭他如何苦口婆心地劝,如许都铁了心不说话。
他上下唇一碰,便要自己守诺,可要她从此和家人分开,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如何有这个勇气?更何况他心里、他的过去曾经存在过那样一个难以忘怀的妻子,又叫她如何能不介怀?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如许一人卷了被子团成团,无意间正好留了一个人的空间给他。他脱下靴子,侧躺在如许身边,伸过手去连人带被地抱住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如许扭了扭身子,他却跟牛皮糖似的甩不掉,见他只是隔着被子抱自己,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就懒得管他了。
天色渐渐沉了,屋子里光线昏暗得紧,因门窗紧闭,渐渐地伸手看不见五指去,安静得除了各自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
云渐寒毫无睡意,只是闭目思考,却互听耳畔传来压抑的泣声,闷在被子里,断断续续的,不真切。
他睁开眼,支起身子靠过去,“小许,小许。”
如许闷头闷脑地卧在被子里,忽地止住了所有声音。他大急,一把掀掉被子,却见人蜷成一团,跟个熟透了的虾子一样,眼泪成串成串地往下掉,沉默无声地哭着,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一双眼睛都肿了。
如许不肯让他碰,他便使大力应是将人抱起来,按着她靠在自己怀里,去拭她的眼泪。
“哭什么……?”
本想稍稍强硬一点的心顿时软了。
“别哭了,都是我错了,我不好,你……你别再掉眼泪了,哭得我心疼,好不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他不太会哄女子,不知该怎么说好听的话,又不想就此顺了如许的意思让她回丹阳去,便只能翻来覆去地说自己错了。
那句我错了仿佛一把钥匙,一下子戳中了如许的委屈和伤心,原本只是压抑着无声地哭,这下便放声大哭起来。
“当然是你错了!难道还是我错了吗!我凭什么要跟你去西域!我凭什么放弃我的家人跟你走!你明明成过亲的,你却骗我!你还不告诉我你的年纪!你都可以当我爷爷了!就算你们活的比别人久又怎么样?又不是做王八精!我才十六岁!我凭什么嫁给你!你这个骗子!满嘴都是谎话,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相信你!”
“西域那么远!你还不许我回家!你怎么不为我想想!我想爹爹想姐姐了怎么办?要是你欺负我,你的家人欺负我!我怎么办!你要是看上别的女的了,我怎么办!到时候我身边就你一个,还不由你捏扁搓圆了!”
“我要爹爹,我要姐姐!我要回家!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