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意气用事,也不会胡乱生事,你们不是打算以温家的案子发起檄文吗?我是温家遗女,若我去了,岂不是更为名正言顺?”她推他,“阿寒,阿寒!”
云渐寒不搭理她。
“……我从清河来,就要回清河去,清河郡守的人头我要亲眼看着他落下来。你若是不答应带我去,我便自己去,这一路我曾一个人来过,也可以一个人回。”
云渐寒嚯地睁开眼。
一个人回?她要怎么回?一个柔弱的小女子,沿途尽是恶匪战火,他焉能放心得下?
他气得脸色发青,明白她绝非随口说说,只得无奈妥协,“此事并非小可,明日我与主公商讨一二。”
如许这才顺了心,伏身趴在他胸口,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温柔而乖顺地说,“阿寒,你真好。”
二月底,扬州太守府正式发出檄文,揭发冀州清河温家惨案,怒指新朝横征暴敛,斥责新帝本一介守墓汉,冒充舒氏皇族,是为窃国贼……整篇檄文慷慨激昂,洋洋洒洒十宗罪,剑指长安。
风慢慢地扬起来,天阴了,仿佛阴兵甲胄的寒冷,沉甸甸压在扬州百姓的头顶上。
“唉……又要打仗喽!”蔡大娘抱着大橘,沉沉地叹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哟!”
如许蹲在蔡大娘身边,摸着大橘的背,软乎乎的,像是一团没骨头的毛球,她道,“大娘,这一去我们不知何时能回来,大橘就交给您了。还有我们那宅子,也请帮忙看顾一二。”
她将息翩跹送的珍珠和头饰全部交给蔡大娘,“日后我不在大娘身边,大娘不要忘了好好照顾自己,这些东西,好生收着,将来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蔡大娘眼底里灰蒙蒙的,仿佛含着雾气,推着那两个盒子不肯收,不断地说,“我有钱,有钱。穷家富路,你自己留着用,留着用!”
如许抿了抿嘴,硬是将那两个盒子塞到她手里,“我跟着阿寒呢,阿寒出息了,他会照顾我,不会让我吃苦的。”
蔡大娘推不过,颤着手道,“那我先替你们收着。大橘你不必担心,有我一顿饭,饿不着她。你们且安心上路,不必担心我和大橘,我们好好的,就在这里等你们凯旋。”
如许嗯了一声,眼睛里浮起雾气,她垂下目光,默默地趴在蔡大娘的膝上,就像大橘一样。
“大娘,不要再出去摆摊了,用珍珠卖了银钱,好生过日子才好。”
“好孩子,大娘都听你的。”
初春的午后,仍是春寒料峭,凉风贴在身上,一阵赛一阵的让人心里发冷。
她知道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大军明日就出发,兵分两路,一路由太守息琛所领,在徐州琅琊与韩氏合兵,取泰山郡、平原郡,直逼清河,另一路由息怀扬所领,经九江、沛郡、山阳郡、东郡,横穿豫州,陈兵清河。
军营中不得有女子,虽如许身为温家遗孤,得以随行,但还是得低调,她特意着了一身男装,布带束发,跟在云渐寒身边,宛如一个稚嫩的小书童。
云渐寒起初还担心她不会骑马,没想到她竟十分熟练,倒叫他意外。
大军行了一整日,就地扎营休息,如今云渐寒已是军司马,有自己的营帐,如许与他一块儿,倒也方便。
“白日里,不许离开我身边十步以上的距离,入了夜若是没有我陪着,不要出帐子,明白吗?”他沉着脸,极为严肃。
成亲至今三个多月了,他何曾这样词严厉色,如许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了,便是别人来喊我,我也只跟你走。”
云渐寒心说这样未免太过,不过转念一想,虽矫枉过正,但也安全得很,便点点头。
帐子外寒冷阵阵,能听见风鼓动帐子的声音,如许趴在他怀里,只觉得无比暖和,仿佛天下最温暖的,也不过如此了。
“阿寒,自离开温家后,我过得最快活的时候,便是有你的日子。”
云渐寒抚摸她的头发,微微一笑,“这样的日子以后还有很多。”
如许嗯了一声,听上去闷闷的,仿佛隔了一层什么,她闭上眼,整个儿抱住他的腰,虽一个字没说,但云渐寒还是感受到了她深深的不安。
大概是大战在即,所以她有些害怕。他抱住她,轻声道,“不要担心,有我在,我们会胜利,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信你。”
这一觉睡得不安稳,天不亮便吹起了号角,如许朦胧睁开眼,云渐寒已穿好了衣裳,他将她的衣裳拿过来,像是照顾小孩子一样帮她穿上,又束好发,这才拉着她走出营帐。
第一缕晨光照亮大地,二十万大军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士兵们烧火做饭,井然有序,很快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