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丹阳到徐州琅琊,一路急行,只四日便到了,第四日傍晚,琅琊城门口遥遥在望,徐州太守韩重率人在城外十里的地方亲迎,极为热络。
如许跟在云渐寒身边,远远地就看见不止韩重,还有他两个儿子也在,年长些的是息翩跹的丈夫韩兴秀,另一个便是次子韩兴密。
息翩跹嫁到韩家的是一个月前的事,从议亲到送嫁,只有短短两个月,一切都十分仓促,但却将息家和韩家牢牢地栓在了一起。
在男人们的野心面前,女子的那些风花雪月的浪漫情怀从来都是微不足道的。
如许为息翩跹感到可惜。
息琛将二十万大军留在城外,只带了三千甲兵入城。
韩重早早就准备了接风宴席,还特意让息翩跹入席,父女见面,息翩跹的眼眶红了红,却忍住没有落泪,只席间不住地喝酒,显然十分高兴。
如许拆了男装,恢复平常装扮,坐在云渐寒身边,尽量地不说话。然而韩重还是注意到了她,眼前亮了亮,“这便是温小姐?”
如许闻言抬头,对上韩重稍加掩饰的目光后又怯怯地垂下目光,云渐寒抓住她的手,对韩重道,“韩太守,她就是温家遗孤,亦是我的妻子!”
韩重了然地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望,但很快笑起来,道,“温小姐一人从清河逃出来,颠沛流离,不屈服命运,勇于揭发伪朝恶行,也当得巾帼英雄,来!韩某敬你一杯。”
云渐寒当即举杯,笑道,“韩大人过奖,我替内子敬大人!”说罢一饮而尽,当着众人的面给如许夹了些菜,低声叮嘱她多吃菜,如许原本怯怯地缩在他身边,闻言点了点头,举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这般亲昵恩爱,落在众人眼里,或羡慕或揣测,各怀心思。
韩重脸色变了几变,不再留心如许,举杯和息琛说话去了。韩兴秀给妻子添菜,却见她的目光落在如许身上,微微发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呢?”
息翩跹猛收回目光,嘴角悬着温婉的笑容,朝韩兴秀身上靠了靠,“我是羡慕云大人对妻子这么体贴呢,想不到我的夫君,亦不输他人呢!”
韩兴秀一笑,讨好般地说“只要是你要的,就是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也摘给你。”
宴席持续到亥时才结束,在座皆有几分醉意,由丫鬟仆从们搀扶着,陆续退去。如许看见原本还拘礼的韩家二子韩兴秘,喝醉之后不加掩饰地盯着息翩跹猛看。幸而韩兴秀和息翩跹背对离席,没有察觉他这等失礼的样子。
如许移开视线,不经意对上韩重的,却见他嘴角含笑,热辣辣地盯着自己,不由眉头蹙起,朝云渐寒身边靠过去,挡住韩重的视线。
这整个韩家,从上到下,还真是歪风一片。
云渐寒虽喝了不少酒,但目光清明,显然不曾醉,他牵着如许,手心暖烘烘的,如许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温暖起来,仿佛扑面而来的夜风都是轻柔的。
韩府的客房被收拾得很干净很舒服,不似野外的帐子简单寒陋,连被褥都带着阳光的味道,然而如许却睡不着。
“阿寒,你想要孩子吗?”
云渐寒原本闭目欲睡了,闻言睁开眼。他的手臂被她枕着,能感觉到她说话时轻轻呼出的气,轻软小心的,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那天……你带我去看大夫,我都听到了。”
云渐寒摸了摸她的头发,侧身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长腿一叠,将她的腿锁在自己身下,像抱一只巨大的宠物一般,道,“孩子之事不急,大夫也说了,你需得好好调养两年,一切都等你身子好了再说,你不必挂心此事。”
“那若是我永远都不会有孩子呢?”
云渐寒眉头微蹙,倒没想过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才说,“不会的,我家中有长辈精通医术,若是寻常大夫看不好,我们就回家去。若是实在无法子,也无事,重要的是你,你才是我心尖尖上的人。”
如许听了,心头又甜又沉。她往他怀里钻了钻,又说,“若是有一天我死在你前头……阿寒,你记得要找一个爱你的人。”
云渐寒深深地蹙眉,很不喜欢她说这样的话,他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看见她眉宇之间充斥着忧惶,不由伸出手指轻抚她眉间,温声道,“我们一定会赢的,你相信我,也不必做那杞人忧天的假设,只要我在一天,我都会保你快乐安康,不要去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如许垂着目光,在月色下仿佛积起了一层雾气,“战火无情,世事多变,若真有那一日……阿寒答应我,好好过下去,不要牵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