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想给他回一封信,您可以帮我带给他吗?”
夫妻之间的家书,哪有拒绝的道理,云盈眯着眼睛笑道,“当然可以,写好了就交给鸿雁。”
如许欢喜地笑了,走到书案后研磨提笔。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说,都是小儿女之间互诉衷肠的内容,写多了有些矫情,再说这信在路上来来回回,要是被人看见,怕是会让他被人嘲笑儿女情长。
如许提笔才恨读书少,最后写了两句意表相思的词,便有些词穷了,在九宫的日子实在是太枯燥,她流水账一般交代了自己的日常活动,便意犹未尽地停笔,将信封上,交给红雁。
此后云渐寒大约每个月来一次信,一封给父母,一封给如许。
时光荏苒,夏去秋来,云层如棉絮一般大朵大朵地飘在苍穹中,抬头偶尔可以看见雄鹰从高山上掠过,云莞莞说那是九宫豢养的鹰,看见鹰的时候,便是云渐寒来信的时候。
如许便常常仰头望着天空,等着鹰飞过来。
她有点想念云姬,知道她就在息怀扬身边,因此很想问问云渐寒,但是云渐寒对她的厌恶之深,是恨不能杀了她的,所以如许好几次都不敢在信中问。
她实在忍不住,最后在回信的最后一句添了几笔,问起云姬的近况。
到底是抚养自己长大的亲师父,她做不到漠不关心。
云渐寒收到信的时候,正在冀州常山郡。
探子来报,河南王病重多时,他的继妃和世子为了争权,斗得不可开交,他们暗中联络继妃云纱,在伪帝面前挑拨舒宸的用心,克扣粮草不说,遥遥指挥战术,令舒宸处处受掣,最终丢了巨鹿、常山二郡。
目前整个冀州除了南边的魏郡还在苦苦支撑,其余的郡城全部落入了息琛手里。
风吹花动,融融冶冶的黄就像铺了一地的金沙,菊花的暗香绕满了整个院子,引得蝴蝶三三两两地飞过来,停在花蕊上微微振翅,似还感受不到天气逐渐转冷的趋势。
云渐寒随手坐在台阶上,偌大的院子只有他一个人住,所以也不担心会不会被人瞧见这不雅的形象,他将信拆了,目光如藏了星光水泽,满是笑意。
如许所写的内容,依旧是她每天的吃喝琐事,还有她对自己的思念,虽然平凡无奇,字也不大好看,但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世上最美味的珍馐佳肴,让他心里能甜好几日。
然而他的目光在看到末尾处的时候渐渐地冷了。
云姬……
云姬如今就在息怀扬身边,息琛已经见过,对她的印象和怀扬一样,仍停留在没落书香门第的孤女上。他虽不满意她的身世,但并不反对她跟在怀扬身边。反正二人并未成婚,怀扬喜欢便留着吧,在他眼里,只要她不妨碍怀扬娶个名门淑女做正妻,他是不会反对她做妾的。
但云渐寒知道,她要的并不是一个妾,她要做怀扬的正妻,要做这天下的皇后。
诚然她不会害怀扬,甚至会帮助怀扬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但在通往那条路上,她是不会在意沾染了多少人的血的。
如许在九宫等了很久,已经过去三日了,云渐寒的回信还没来,她每日望着天空,也不见雄鹰飞来。
这个月他并没有来信,一个月后才姗姗来迟,告知她如今息氏已经和公孙氏联手,陈兵并州,伪朝就像那夕阳一样,快要完了。他相信要不了三年,他就会回羽山。
如许心下喜悦,然而翻遍信纸也没有看到上面有云姬的只言片语。因此回信的时候,特意又提了一句。
她又等了一个月,云渐寒的回信到了,言简意赅地讲了云姬的处境,大致内容是她是好的很,不需要她来担心。
此时已经快要入冬了,整个羽山覆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白雪,只除了九宫所在,依旧春意融融,暖和得只需要穿上春衫。
如许心道并州此时可能已经下了第一场春雪,便将前些日子晒干的桃花夹进信中,又抹了口脂,在信纸上用力留下一个唇印,这才满脸飞红地将信封好,交给红雁。
日子过得像流水一样安静,谁也看不到那静流之下,早已暗流涌动。
云溱盯着手心里的信,目光寒冷,仿佛羽山之巅化不开的积雪,有悲痛,亦有失望。
这信越过了云渐寒,是直接送到他手里的。
云盈抽过信纸读了,目光亦沉重。
“此事寒儿知道吗?”
云溱摇头:“寒儿若是知道了,怕是节外生枝。”
云盈心里堵得慌,“那真正的曦儿……”
云溱没说话。
房间里是长时间的沉默。
压抑的寂静似要将空气都凝结住,许久,云溱才缓缓说道,“云姬将她安排来此,定有目的,先勿轻举妄动,令红雁盯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