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宣将玉拿在手里细细打量着,这玉泛着油脂光泽,精华内敛,一看便知是质量顶级的羊脂白玉。但这形状他好像在哪儿见过,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是无名先生送给我的?”他问容恒。
“亦或许……是给先生的?”容恒不确定地挠了下头,“无名先生应当知晓先生不在相舍,为甚要送块顶级玉石来?要不您先看看信?”
容宣一噎,扭过头去,“我不看,你给我念听。”
“您倒也不必如此紧张……”容恒自信地从绢帛中抽出竹简,结果发现一个字都不认识,尽管上面只有一个字。
“不学无术!”
容宣心跳得很厉害,他强自镇定地剜了容恒一眼,好似这般便可以将他心里的恐慌和焦虑转移掉。他将竹简夺过来,深吸一口气赴死似的快速瞅了一眼,紧接着又瞅了一眼,末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简上那个字,半晌没有说话。
容恒紧盯着容宣脸上的表情,试图从中窥视一鳞半爪,然对方过于平静,看不出丝毫端倪。如此,他也跟着莫名紧张起来。
“阿恒,等会儿我画张新图你拿给师驷,那块墨玉除了玉簪只打一枚玉佩即可,剩下的料子我送他了。”容宣沉默许久忽然说道。
这话说得极其败家,两支簪并一块玉佩顶多能用一半有余的玉料,剩下那半截师驷还能再转手卖个大好的价钱。容恒真真觉得这人钱多烧手,不愧是师驷称赞不已的“财神”。
“看我作甚,还不快去!”
容宣抬手推了他一下,许是想表现得严肃些,但嘴角根本压不住,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露着一行白牙笑了起来。
容恒极少见容宣笑得如此放肆,他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可是无名先生答应您了不是?”
容宣笑骂他话多,明明笑成了一朵花却还要故作严厉地喝他退下。容恒不理他,抱着木盒原地转了个圈,兴高采烈地跑了。
心愿既已达成,容宣压抑许久的心情骤然明朗起来,眉眼间尽是得意张扬,见者皆知他好事将近,无不恭之贺之。
龙非与明义作为容宣最好的朋友自然也跟着高兴了很久,但龙非仍有些担心,得知萧琅全然不知情后他更担心了,却又不敢说出来扫容宣与大家的兴致,便私下里只同容恒说了。
“眼下人人都当真,我看君侯亦是沉迷其中当真了,若是有一天先生回来了怎么办?”
“少上造是担心先生不愿配合?”容恒想了想,依萧琅的性格应该不会拒绝配合容宣表演,对方一向不太在意男女大防之类的规矩。
“不是!我是说、我的意思是先生会不会挑破这层纸……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龙非心焦地抓着头发,此时深恨自己读书少,话到嘴边都说不明白。
容恒好像有些懂了,“少上造可是怕先生过于冷静自持,将君侯从伉俪情深的美梦里叫醒是也不是?”
龙非一拍巴掌,“对!就是这个意思!”
容恒叹了口气,他是真心替容宣高兴,也是真的担心,“君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事后却发现事态确实紧急,成婚是他自救的唯一法子。您也知道,君侯不愿在婚书上写别的姓名,也不能任由流言发展下去,由此不得已而为之。”
龙非叉着腰焦躁地踱着步,暗恨他家公子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个人摊上了这么件事!
“无名先生知晓否?会不会降罪君侯?”他又问道。
“无名先生准了,不然君侯哪能如此嚣张地到处宣扬!”
“准、准了?”龙非十分惊愕,“他怎么可能准了?”
“嗐!谁能猜得透呢!”
说句难听的,容恒打心眼儿里觉着阴阳家麻烦又事儿多,忌讳规矩无比繁琐,生生将人拘得不像个人。他忍不住跟龙非抱怨起沉皎与萧琅私下里各种遮遮掩掩、言辞模糊的戏码,如此使得容宣无比被动,想不到阴阳家到底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萧琅情况如何,只能待在伊邑盲猜,帮不上忙还要被嘲讽,完全是一段极不公正的感情。
龙非刚想附和他说“谁说不是呢”,却听见容宣在高声喊他,他赶紧应了一声。转头又拍着容恒的肩膀嘱咐说,“你虽是君侯身边的仆从,但也跟着他读了些书,君侯对你十分上心,想来他并非拿你当一般仆从看待。既如此你也对他多用些心,万不可纵容他胡作非为,否则到最后伤得最重的指定是他再无旁人!”
容恒赶紧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但又实在不忍心。
龙非知道容恒最是心软不过,又不会说什么重话,自己的叮嘱大概没什么用处,不禁暗自可惜,若是钟离邯还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