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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惊鸿

解除禁足的那一天,正是立秋之日。听说天子不在宫中,于三日前出发前往江边的云城,亲自逆女(天子、诸侯迎娶新妇)。天子前往边界逆女,足见对于联姻的重视。  她没有得到君命,不敢回归逸园 ,无处可去,只好继续留在小院中。  从小寺人那里知道师父也随驾前往了。那么,只有等待。  十多日后,他们终于回来了。听说玄国这次送来的王姬只有十三岁,尚在稚龄,但却是玄侯唯一适龄的女儿。王姬被安排在琦玉阁,送女(诸侯送嫁)之人明姒听过,正是上一次送女至华国的公子青玦。无数回忆纷至沓来,引起了内心的恐慌。同样的国家,同样的送嫁之人,何其相似,何其恐怖!  接到天子召见之命,明姒换下了身上被草药汁液弄得污秽不堪的衣裳,翻来翻去,唯有桑柔夫人赠予的那件银红纱衣免遭了自己的荼毒,为了不失礼只好换上了它。  太液池水依然清澈,荷叶如盖,菡萏婷婷,半池清素半池冶艳。  她低着头,满怀心事的走。  一阵风轻轻拂过,她抬眸向池水那边望去。眸子就这样被定住了,仿佛魂魄离了体,直直从水面飞了过去。池边立着一个人,广衣峨冠,衣袂翩然,自上而下都透着端雅无匹的气质,他好像是天上的仙人,带着不染俗尘的高洁。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那是……谁?”她不由得问身边的宫人。  “哦,”宫人遥遥而望,终于看清楚了,回答道,“回姑娘,那个人就是咱们新王后的兄长,玄国的公子青玦。”  公子青玦!他就是公子青玦!  记得他们是有过婚约的,只可惜造化弄人,如今也是没有什么关系了。  她又隔着水去望,然而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象。白日里竟然也有这样旖旎的幻象。  苦笑一声,终于想起了天子正在等待,终究不合礼数,脚步便加快了几分。可是,那颗心分明落在了太液池,落在了那片荷塘之上。  天子不过是命她继续教导公子,并嘱咐了许多事情,然而她没有听进去什么。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天子并未多留她。  从七宝楼上下来时,天刚刚暗了下来,今夜月色分外澄明,刚刚入秋的夜晚,竟然有了丝丝凉意。  经过太液池时,她本能地又望了一眼,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般渴望见到那个人。  原来,心里的想法真的能够上达天听,临池而立的人不是他又是谁!  心如擂鼓一般,她带着羞怯慢慢向前走去,万分冒昧地她想去近距离地看一眼他,虽然她也不知道看着一眼是为了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了头。  肤色明净,轮廓美好,他皎然如月,如玉温良。  “姑娘是……?”他的声音如徐徐过境的春风。  明姒的脸刹那红尽:“妾是宫中的女史明非。”  “明非姑娘?莫不是郗先生的高徒。”他浅浅的笑着,温和到了极处。  “公子见笑了。”  “姑娘也喜欢这一池荷花么?”  “是……是啊!”她低头嗫喏着,此刻的面容也如池中的荷花一般明艳。因为紧张,她抿着唇,稍稍往后退了几步。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但愿姑娘今日所见,不是狂且。”他微笑打趣道。他身上的月光那般旖旎,清风吹过,带着些许缱绻,吹得人乱了方寸。  “不是……”她慌忙否定,脸更红了,“怎会是……”吞吐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慌忙的,她终于逃也似的离开了,和他站在一起,那颗心全然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和平静。她或许病了,否则脸颊怎会这般滚烫。  看着远去的背影,赵青玦的笑容渐渐隐在唇角边。  “公子,夜来风凉,咱们回去吧!”侍从自身后说道。  “回去吧!只是玄国,咱们暂时回不去了。”他喟叹一声,无比落寞。  “公子,不是等大婚一过就走么?”  “走……父王已命我留在雍城为质子,玄国……咱们不回去了。”他回过身来,拍了拍侍从的肩膀,低声道,“我是否能回去不重要,可是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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