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姝回到芙蓉殿后,脑子里一直想着白衣琴师。
多好的男子,也不知私底下如何被暴君虐待。
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揪心的疼。
沈宜姗打好了地铺,被褥单薄,大理石地面冰寒,姐妹两人相拥着入睡。
这间屋子的床榻被曹、卫、王几家的贵女霸占了,其他后来的贵女只能打地铺。
屋内有淡淡的幽香,沈宜姝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纳闷。在被褥里小声嘀咕:“二姐姐,哪来的花香?”
沈宜姗翻了个白眼,压低了声音,在沈宜姝耳畔,道:“是曹梦宣不久之前用了花瓣擦澡,她是盼着得圣宠呢。真是要荣华不要命了。”
沈宜姝:“……”
要是不得圣宠,窝在这芙蓉殿时间长了,也怕是小命不保啊。
*
承明殿。
新帝不喜人接近,他生性多疑,尤其是晚上睡觉期间,更是不允许任何人近身/伺/候。
此时,内殿烛火通明。松鹤盘枝的灯台上,火光摇曳。
新帝刚刚从浴池出来,墨发及腰,身上只披着一件雪色中衣,露出的胸膛上,是斑驳交错的疤痕,亦是他这六年来的赫赫战功。
新帝忽然眼眸一睁,他自言自语,在自己与自己说话。
“你不准碰她!”
此言一出,新帝突然露出诡谲一笑:“哈哈哈!朕现在是帝王,朕为何碰不得?朕不仅能碰她,还能杀了她。当初相府是如何对待你的,你难道都忘记了?”
旋即,新帝脸上笑意消失,道:“我只要她,其他人随你怎么处置。”
新帝又笑:“你今晚冒出来,就是为了去见那女子?你都消失了几年了,何必又再钻出来!”
这时,新帝的神色发生了扭曲,像是在抗争什么:“这具身体本来就是我的。”
新帝又笑了:“你的?哈哈哈哈!错!是朕的!一切都是朕的!你不过就是个弱者,朕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新帝闭了闭眼,置于双膝的大掌紧握成拳,他使劲晃了晃头,再度睁开眼时,眼底浮现狠厉。
他勾唇一笑,神色邪魅:“呵呵……朕才是这天下的主人!所有亏欠朕的人,都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
翌日一早,晨光微寒。
沈宜姝是被尖叫声惊醒的。
她惊坐起,就看见沈宜姗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脸惊悚:“三妹妹,不久之前胡家小姐试图跟着水车逃出去,谁知被抓到了,叫人打断了腿呢!人被抬走了,浑身都是血!胡家当初针对过皇上的母族,皇上是要对胡家下手了!咱们两也日子不多了……”
说着,沈宜姗仰面痛哭了起来:“呜呜呜……我才十六啊,我不想死。”
沈宜姝揉揉眼,顿时困意全消,自从新帝带兵攻入京城造反登基,她就一直处于担惊受怕之中。
沈宜姝喃喃道:“二姐姐,看来逃跑是行不通的。”会被打断腿!
不逃走,也不争宠,就孤寡一人老死宫中行么?
这时,芙蓉殿来了几名宫人,就连御前立侍也来了。
“诸位贵女,且准备一二,一会随咱家去御花园,皇上要选秀了。”立侍三分阴柔的话音刚落,沈宜姝的小身板抖了抖。
按理说,相府也算是新帝的仇敌,她与二姐姐接下来的日子凶多吉少了。
整理仪容期间,沈宜姝对着铜镜,暗暗嘟囔:千万不要被选中、千万不要被选中……
腰身一痛,沈宜姝被人从身后重重撞了一下,然后就听见曹梦宣讽刺挖苦的声音传来:“沈三,你又何必在这里垂死挣扎,你们相府当年那般嚣张,你的大堂姐还退了与皇上的婚事,现如今你们沈家就只能自求多福了,你是京城第一美人又如何?皇上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
沈宜姗看不过去:“曹小姐好大的口气,皇上不正眼看我三妹妹,难道还会看你?!你也不照照镜子!”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沈宜姝拉住了沈宜姗:“二姐姐,算了。曹大小姐说的没错,皇上不会正眼看咱们,一会咱们就站在最后边。”
沈宜姗猛然醒悟。她们姐妹两又不想争宠,何必与旁人计较呢。
曹梦宣冷哼了一声,她特意打扮过,还用香料,所到之处,香气扑鼻。
沈宜姝未施粉黛,只简单的梳了一个垂云髻,插/了一只素色玉簪,打扮的甚是清寡,只不过身上的撒花烟罗衫实在不合身,把少女的身段勾勒得过分引人遐想。
不多时,芙蓉殿内的贵女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又自觉站成队伍,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沈宜姝留意到,这些贵女当中,有人欢喜有人愁,见此景,她大抵可以知道,哪些家族是新帝的阵营,哪些又不是。
而她与二姐姐就惨了,因为相府曾经对新帝落井下石过……
没有人会轻易放过伤害过自己的人,何况……是一国帝王呢。
沈宜姝的心情无疑是低落的,她垂着脑袋,只盯着自己的绣花鞋,跟在前面一个贵女身后,老老实实来到了御花园,至始至终都不曾抬头。
春寒料峭,冷得她直哆嗦。
四周鸦雀无声,直到一名宫人递了一颗大冬枣过来。
沈宜姝接过了大冬枣,不明其意,心中不安。
须臾,便有太监的声音传来:“皇上有旨,命诸位贵女将手中冬枣置于头心,皇上用箭射中了谁,谁就能留牌。”
沈宜姝惊愕的抬起头来,就看见前面不远处的龙椅旁,一个穿着玄色龙袍的年轻男子,双眼用了一条红色丝带蒙住,手里正把玩着/弓/箭,唇角笑意邪魅。
沈宜姝:“……”是他?!
她昨晚所见之人根本不是什么琴师,竟然就是暴君本尊!
她是不是可以直接去死一死了?
沈宜姝呆住了,其他贵女们也无疑被吓傻了。刀剑无眼,暴君还蒙上了眼,这无疑是在拿她们的小命玩乐。
立侍大太监这时提醒了一句:“诸位贵女,请速速准备就绪,莫要扰了皇上的雅兴。”
沈宜姝不知自己是如何把大冬枣放在头顶的,她只觉得双腿发软,她可能需要晕一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