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的手普普通通,看上去倒不像个读书人。他在蜀地除了教书外,还会不时地做做农活,守着那两亩薄田度日。
洗衣做饭缝补衣裳日常起居全靠着自己,他有时还会上山采点草药、跟村里猎户去打打猎。
一开始做的生疏,后来也熟练了起来。直到三年后想起了自己裴暄的身份,执意来到这京城。
许喧虽口头上说是为了和沈纵再见一面,可他知道也不全是。他说不清自己究竟在追寻什么。
现在只是低头一下下掰开手指,冰凉地像冷玉一般,他屏住了气息感受着在掌心的温度。
他的手和沈纵的比起来有些小,能轻易地全被握入掌中。许喧乐此不疲地玩着,直至沈纵突然很配合地松开了那只手,他的下巴也移开了肩膀。
许喧感觉到他正在低头看着,心又止不住地跳了起来。那只如玉般的冷手配合地朝上翻着露出掌心,许喧看了眼后愣在原地。
那里有一道纵横手心的长长疤痕,丑陋无比。
沈纵一顿下意识想抽出手,却被许喧牢牢抓住,他回过神来后摩挲着那枚狰狞的刀疤。
极尽温柔,带这些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沈纵发现他并不记得关于他和沈纵所有的种种,有些太过久远逐渐显得飘渺起来。他终是想到了自己常佩的那枚宝剑。
名为“惊鸿”,削铁如泥,剑出作雁啼声。
是千金难求的一把佩剑,传说出于江湖上百年前的白衣侠客晏无欢之手。
许喧是北伐时意外得到了它,算是缴械送上的战利品。后来旅军营中,长年累月中了来自北燕的奇毒——正被粹在这把剑柄鞘之中。
毒刚显现的时候,便是会躁郁癫狂,双目赤红,拿剑四处斩杀阻拦不得。他是皇帝谁又敢阻止,为了不让将士们寒心,只得勉强瞒在营帐中,直至沈丞相匆匆赶来。
他依稀记得沈纵是用手亲自拦住,紧紧地抓住剑刃鲜血淋漓,而自己却一直叫嚣着要杀了他……
许喧回忆不下去了,若不是剑而是刀刃的话沈纵的手怕是真完全废了,哪怕是现在也……伤的是左手,而沈纵就是常用左手,在那之后却换了右手,太医说是伤了筋脉。
他鼻子一酸,在听到沈纵犹疑地问了一句“很丑,对吗?”后不住地哽咽起来。
听那语调生怕自己会嫌弃他。
等到他回过神来后,豆大的眼泪已经啪嗒地落到了掌心,四散飞溅开来。
沈纵感受到那股温热后一愣,而后看到怀里人哭了起来,他手足无措地伸手拭着眼泪。
没想到这样没能止住,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许喧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哭得这么狼狈,就跟姑娘家一样哭哭啼啼的。但是他不管了,多年的压抑就在此宣泄出来,冰凉的手在眼角游离,他摸索着抓下紧紧握在手心。
沈纵掌中的那道疤痕就像根刺一样扎在喉中,许喧犹自想着这一次再也不会……让他逃了。
沈纵双手都被抓得牢实,他看着哭成了泪人的许喧,以为是自己要把他送走的缘由。
再想到之前从他口中迸出的那句心悦欢喜,顿时觉得许喧执着喊的沈大人也满是柔情蜜意,他心里一暖头脑也随之一热,低头吻去那些泪痕。
沈纵闭着眼,心里也有种异样的感觉,伴随着怦怦的心跳声,他小心翼翼又凌乱地吻着。
咸涩的泪水竟有些甜美的意味。
……
这一下效果显著,许喧立刻止住了,他脸皱成一团满是痛苦对此十分嫌弃。
就连抽噎的余声都没有,他只撇着嘴角。
为什么沈纵要这样,许喧总觉得这跟把口水抹脸上压根没什么区别。
沈纵以为是这些吻的作用,他为了私心没停住,间或喃喃地哄着:“别哭了,不送你走了好不好。”许喧听言最后的容忍也没了,他利落地推开沈纵,在他的满眼惊诧下袖子飞快地擦擦脸。
许喧转过来手捧着沈纵的脸庞,摆正下巴严肃地说:“你再抹我口水,我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