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宁地处中南,常年无雪,难得出去旅游,众人一致决定找个能玩雪的地方。但涂嘉致的母亲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去得太远,他们最终定下的地方是城市周边最近的一处小雪山。
那里尚未完全开发,车辆勉强通行到一半,想要靠近雪山还得再步行一段距离。
来之前没想到会这么荒,彼时大伙儿已经有打退堂鼓的心思,但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过去看看。
涂嘉致给佟深的感谢信还没写完,三个家长便让他独自留在车里。
等他打完字,正要发送的时候,远处陡然有人惊呼:“雪崩了!”
紧接着传来巨大的震响,连车子也仿佛跟着抖了抖。
涂嘉致往外瞟了一眼,瞳孔骤缩,扔下手机就往车外冲——
佟深收到消息已经是一天多以后。
这事儿闹得很大,线下见报,线上也冲到了热搜。
虽然是未开发的景区,但春节哪里都人多,事发时有三十多人被埋在雪下,救援队辛苦一天一夜,仍然有九人遇难,其中一个被救出时还有生命迹象,最终却没能抢救过来。
这人就是涂嘉致的母亲。
因为腿脚不便,她当时走得很慢,落在人群最末,被埋得不算深,可惜她重疾缠身,受冻后实在无力回天。
舒柏的父母则跑在最前端,涂嘉致记得姑父当时还特地拿了个保温瓶,说想去装一瓶雪回来,连带着茶叶寄给舒柏……却没能回来。
那会儿夫妻俩就在山脚底下,甚至不是因为被困,而是受落雪冲击身亡。
去时好端端的一家四口,回来只剩孤零零的少年。
自从听到大姨和姑父的死讯,涂嘉致便一直精神恍惚,之后母亲被宣告抢救失败,他短暂地清明了一瞬,察觉不到痛苦,满腔只有茫然。
医生问他家长在哪儿,他下意识摸了摸兜,没翻到手机,便木然地报出一串数字。
接到电话,佟深踩着限速的边缘赶到医院,一眼望见坐在走廊里发呆的涂嘉致。
平日里看起来那么高大的人,远远瞧去,仿佛只是长廊中一点。
佟深放缓脚步到他面前,蹲下身望着他,怕惊动什么似的,很轻地说:“哥哥来了,小致,别怕。”
涂嘉致面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瞬间砸出几滴泪。
这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漫长得仿佛二十四年,他都浑浑噩噩地熬过去了,不睡觉不觉得困,不吃饭也不觉得饿。
没觉得痛苦,也没觉得自己惨。没回忆过去,也没考虑未来。
这会儿才觉得委屈。
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停止呼吸。
才知道,原来他还是活着的。
“别怕。”佟深动作温柔地揩掉落在他手背上的水渍,随后起身,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按,“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亲哥,有哥在的地方都是你的家。”
涂嘉致将脸埋在佟深腹部,泪水浸湿毛衣,扎得他眼睛疼。
许久,他低低开口,嗓音里带着几分哑:“我表哥不回来吗?”
佟深胸腔里像被擂鼓狠撞了一下,喉咙也哽得生疼,好半晌才能发出声音:“他、他被绊住了……回不来……”
“那我……”涂嘉致仿若拽着救命稻草一般拽着他的衣摆,“我能……给我表哥打个电话吗?”
“这阵子恐怕不行……”佟深呼吸困难,“过几天……我让他打给你。”
愣怔片刻,涂嘉致松开手指,身体往椅背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