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媮用力地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重生一世,她决不会再去招惹那个冷面阎王的夺命第二踹了,可若是要被送去服侍那个变态的郭老太爷,又真的是生不如死。
现在她面临的,竟是横着死还是竖着死的绝境!
已是正午时分,不能再拖下去了,阿媮焦灼地在屋里踱步,如今唯一的生路,就是逃。可是离今晚的‘死期’只有半天时间,她现在连府门都出不得,如何逃?
普通的丫环每月还有两天的假期,经管事妈妈批准后,就可以出府半天。但养花阁的姑娘,是不许私自出府门的,除非有主子带着。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阿媮盯着几案上的沙漏,不停搓着的双手已在微微发抖。
不会的,既然重生这么不可思议的事都发生在她身上,上天绝不可能是为了让她回来又匆匆地死去的,一定还有法子,只是自己还没想到,阿媮不停地对自己说。
她又走出屋里,在内院装作散步。
高高的围墙外,潺潺流水声入耳,电光火石间,阿媮福至心灵: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
院子后面,有一条河,上回大爷为了招待一个外乡来的贵人,特地租了艘画舫,挑了几个养花阁的姑娘唱曲献舞助兴,恰巧阿媮也被挑中了,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出府经历,她记得,那天画舫就是后院出发,一直开到了城外......
那一线生机,就在眼前!
此刻,阿媮无比感激,小时候家门前的那条江河------江边的孩子,从会走路起,就学凫水,她曾经也有过恣意地与江里鱼儿戏耍的快乐童年。
想好了逃跑的法子,阿媮立马就回房把这些年来积攒的十两银子贴身放好,再找来块油布包起两套简单换洗的衣裳。
至于逃出去后往哪跑呢?
思来想去,阿媮觉得以自己这样的姿色和身份,在这尘世定是不得安生的,没有文书和户籍,也是寸步难行。那就顺着河出城后,便找个尼姑庵呆着,前世看到那么多可怜的孤魂,这辈子就为他们诵经超度吧。
心里有了计较,便静静地等着天黑了。
若不是重生,阿媮从未想过逃。
因为自六岁爹娘去世,到八岁被兄嫂所卖,她过的都是忍饥挨饿,受打受骂的日子。后来两年又是在颠沛流离中被倒腾着转卖,那种担惊受怕与折磨就更不提了,反而是来李府做‘姑娘’的这四年,她是丰衣足食的。
无论是在人贩子手上还是在主家处,逃奴被抓都是免不了一顿毒打的,甚至会被直接打死,以儆效尤。
后来渐渐长大,阿媮知道了养花阁姑娘的最终去向,躲不过的,都是以色侍人。就算是重生前,她其实也并不向往教养姑姑说的富贵生活,她也曾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也曾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也过过那种平凡又幸福的生活,享受过自由自在的时光。
骨子里,她知道那是一种轻贱的生活。
可是命运已经这样了,难过自艾也没有用,唯有企盼着可以被送到像李府这样仁厚的主家。是的,李府的主子都很少打骂虐待下人,听说老爷那些不再受宠的无子妾侍,也只是打发到庄子上去养老了。
最重要的是,被教养姑姑不错眼地盯着,她们无处可逃。
如果可以,阿媮宁愿像前世后来那样,做一棵无人问津的小树,但最好还是不要在乱坟岗了,要是能在哪个深山老林就完美了,没人打搅,应该就也没人来放火烧她了吧?
天马行空地想着,阿媮就觉得脑袋有些晕晕沉沉的了,昨晚伤了脑袋,白天又紧张了一天,现在天色还早,索性先睡一觉。
能够活着,谁也不想死。
直到掌灯时分,还不见那个阎王回来,阿媮吃了晚膳,又躺在寝室里的矮榻上等------她还不能马上走,总得在那个阎王回来后露个面才行,免得还没跑远,就被发现了。
先养足精神,估摸着,今晚得在水里游几个时辰。
既要养精蓄锐准备晚上的逃跑,又怕睡着后那阎王回来了她都不知道而错失良机,阿媮闭目养神的时候,还不忘两耳听着门外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