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时间长了,眼皮便越来越重,困意袭来时,她想着,没关系,反正他开门时肯定会有声音。
“谁给你的胆子,竟还敢睡在这里!”
冷冷的喝斥声从头顶响起,吓得阿媮激凌一下就醒了!
高大的身形遮住了光线,她伧促起身抬头,就对上了一张在六月天都冒着寒气的棱角分明的脸,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温度,他此时下颌绷紧,通身散发着隐含怒气的冷厉无情,风雨欲来!
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幕重现,眼前的男人活脱脱就是一个夺命阎王!
阿媮深怕惹着了他要再死一次,立即从榻上下来,跪地以额触地:
“三爷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了!”
柏常咬牙隐忍,薛氏把人给他时,美其名曰‘三郎这些年在外头辛苦了,现在回来,母亲断不会委屈了你,你今年十八了,也是到了通人事的年纪,这丫环暂且给你带回去留在屋里服侍,若是不合心意,尽管来跟母亲说,母亲再给你换个可心的。’
柏常知道,他的这个嫡母惯会用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他甫一回来就给他安排美婢,其心可诛!亦可遥见当年,他生母所受的憋屈。
要图谋的事未成,本不想打草惊蛇,但这个总在他面前掻首弄姿的丫环,实在是让他厌恶至极。原以为昨晚狠狠地把她踹了出去能震慑住她,没想到她还是这样的不知悔改,今晚又故技重演换到矮榻这来勾引,明明他已再三强调不要来招惹他。
“出去!若再敢来招惹我,我会直接把你扔到后面的城河里!”柏常忍着想再踹她一脚的念头喝道。
阿媮感觉到这阎王已在发怒的边缘了,但想到一会儿的计划,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再例行公事地问一句:
“三爷用膳没?是否要让人备水沐浴?”
“滚,离我远远的,若不想死得早的话,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踏进我寝室半步!”
“是!”
响亮地应了一声,阿媮就立即起身,麻溜地退出去了,顺道还把门关上后,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天知道,她刚才眼里的余光一直都瞄着他那双穿着布鞋的夺魂脚,就怕他一怒之下,又要踹过来。
这么多天了,这个阎王从来都不在清心堂用膳,也不用人服侍,作为屋里唯一的丫环兼通房,她似乎除了爬床,真的没有别的事可做了,这是多么悲催的人生!
重新回到自己住的耳房,阿媮又把贴身带着的荷包拿了出来,只留下一两碎银,余下的所有银子跟首饰全都归置在抽屉里。然后,她用绣花针刺破指尖,在桌面上写下一行血字:
“奴婢无能,怕。”
夜深人静,只有虫鸣蛙叫的声音。
阿媮轻手轻脚地打开耳房的门,看到正屋门缝处已无烛光透出来,侧耳倾听,里面也是悄无声息,那阎王应该是入睡了。
今晚是十五,圆月高挂,整个院子都像披上了一层柔和的白纱。虽然戏文里都说月黑风高更有利于逃跑,但从高墙下的那个小洞钻出来的时候,阿媮还是觉得目能视物,心里更踏实些。
还好已是初夏,清凉的河水浸过肌肤时,虽然有点冷,但很快就适应了。她把一双常穿的绣花鞋扔在河岸,游了一阵,又把白天穿过的一件外衫丢在水流湍急的岩石处,营造出一个落水身亡的假象。
阿媮想过了,最迟等到明早,翠菊就会发现她不见了的,柳妈妈肯定会立即禀了夫人,派府丁来找,大门她出不去,他们肯定会找到河边来。
银子和值钱的东西都不带,又有了那行血字,柳妈妈结合白天对她的威胁,应该会以为她是投河自尽了的。
至于尸/体,她又没什么特别大的价值,丫环的命贱得很,不会有人执着地去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什么的,那是不值当的。而且,这城河历史久远,河床下积的污泥厚得很,并不好找。
穿过桥洞,已看不到李家府宅那朱红色的琉璃檐顶了,一种要逃出生天的激动充斥着胸腔,令阿媮划动的手脚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