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鼻酸上涌,陈盼之连忙背过身去假装看号。
等到在医生面前坐定的时候,陈逸终于找到机会一吐整个上午的不耐烦: “我没什么事,就是我老婆嫌我打呼!”
话音刚落就遭受到徐英华女士一记招呼,重重的地拍在老陈肩膀上。老陈扬起脖子哼了一声。
幸好医生是徐文远的熟识,对老陈的不着调并不介意,耐心地继续问:“打呼这事可大可小,是怎么个打法?”
徐英华女士将昨夜老陈循环憋气又暴喘的情形事无巨细地给医生描摹了一番。老陈对自己的状况一无所知,越听越愣,“老子是这么睡觉的???怪不得睡这么久还累呢,这要是在水里可游了几千米啊!”
陈盼之无奈至极:“爸!”
医生听罢已经了然,开始严肃地分析病情:“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应该是睡眠呼吸暂停综合症,老同志您可别不引起重视。醒后疲乏、白天渴睡都是这个病的表现。严重的睡眠呼吸暂停患者,如果没有及时恢复自主呼吸的话是很可能窒息而亡的。”
“窒息而亡”这四个字是太过冰冷的锋刃,挥向陈盼之三人的心头,未伤已痛。
三人一时间都深刻意识到了严重性,看着医生,不知该说什么。
老资格的医生看见自己的话起到了警醒效果,又放松了声音安慰道:“不过,睡眠呼吸暂停治疗起来不难,大多数情况下在鼻腔或者咽喉做个小手术就行,既然发现了,及时治疗,也没什么大问题。”
三人闻言同时舒了一口气。
但是医生可能都是开过山车的老手:“但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排除其他的可能,住进来做个多导睡眠图仪检测、X线头影测量、鼻咽纤维镜。CT也做一个,排查一下,全当体检了。”
陈盼之和徐英华连声道谢应好,拉着还在云里雾里没反应过来的老陈去做检查。
然而,谁能想到,一天后出来的CT片子再次将这一家人的心揪得死紧。
陈逸确实确诊了睡眠呼吸暂停综合症,也找到了致病的源头——扁桃体肥大导致气管狭小,但去除扁桃体并不难。
真正难的是CT拍出来的一块肺部阴影,还不知道是到底是什么。
正是未知更让人恐惧,正是不好的猜测更让人心悸。
之前看诊的医生拿着片子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这问题我们科室解决不了,得找胸外过来会诊,可能最后还得转到胸外去。家属联系方式留一下,估计要真住进来了,回去等电话。”
老陈和徐英华今天在家,陈盼之听到医生的话整个人发木,原来手和脚真的可以一瞬转凉。握着笔的手指发僵,陈盼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报告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日光之下,万艳俱褪……
徐文远很快也从医生那里接到了关于妹婿病情的消息,十万火急地联系了协和胸外的一把手刘院。不巧的是他正在国外交流,得一周后才能回来。
刘院和徐文远相识多年,自是费心安排:“未必是能拖的病,先让我的学生看着,资料传给我把关。这个学生你放心,是我最看重的年轻人。叫宋景明。”
另一厢,正在外科楼九层的宋景明很快就接收到了陈逸的患者材料。他仔细分析着,神情冷峻,眉头微皱。
在左肺片下部的阴影面积并不太大,但是单凭一张片子无法定性。最好的情况是炎症,最坏的情况是癌。这个位置的癌甚至有可能是其他源发处转移至此,那就是不幸中的不幸。
是该和家属沟通一下了,这还是老师特地交代的病人。宋景明翻着材料,找到报告单空白处的家属留字。
“陈盼之”?宋景明总觉得这个名字和字迹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但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算了,不作多想,宋医生拿起座机,一个键一个键地拨通了这串数字,嘟…… 嘟……嘟……
电话才刚想过两声就被接通,隐约还能听见电话里有些嘈杂的人声,很快话筒里就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女音:“您好!请问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