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协和医院胸外科的医生,您是患者陈逸的家属吧。”电话那端的声线清朗,沉稳有力。
陈盼之一听是协和的医生,就心里发紧,连再次开口的声音都有些隐隐得发颤:“是……我是他女儿。”
家属的声音已经不如刚开口时的清脆,常年和家属打交道的宋医生熟悉这微妙的变化,毕竟大部分人接到医院的电话都不会高兴。
宋医生虽然总是酷着一张脸,但并不是不通人情。
电话里的女声,温柔中带着伤感,是惹人怜惜的。
在医院里见惯了人世瞬影和玉陨山崩的宋医生,知道此时让家属清晰地了解病情和治疗方案,反而是最好的安慰:“患者左肺片的阴影,目前无法定性,炎症是最好的结果。明天来办入院,先用药看看能不能消。这个药比较特殊,要挂两周。趁这期间把扁桃体肥大处理掉。”
“好的好的,我们明早就去。谢谢您。”宋景明的话确实安慰到了陈盼之,也许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明早8点外科楼901室,找我,我姓宋。”
“好的,谢谢宋医生!”
陈盼之挂断电话。心里仍重重地压着一块石头。
此刻她站在学校的走廊,刚下课不久,学生们笑着、闹着,和她擦身而过。
曾经,她也是这样肆意畅快,不需要忧愁明天,因为总有老陈和徐英华女士在前面披荆斩棘。
而今,世事倒转,已经到了由她来守护父母的时候。
陈盼之在一派少年欢笑中暗自低头,抹了抹眼角难抑的酸涩。
陈盼之特地调了课,第二天一早带着老陈入院。
老陈自从得知自己的情况后并没有陈盼之料想的那样忧心忡忡,反而吆喝着让徐英华女士多做点好吃的,一顿饭得点五、六个菜,乐呵呵的。
徐英华这段时间对老陈的要求简直无有不应,甚至每每超额完成。
去医院的路上,老陈还语调轻松地安慰女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爹我对医院这套太了解了,他们就爱说得严重,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别给你哥说啊!他最近忙着呢,剩得他大老远地再回来烦我。”
陈盼之挎着老陈的手,她知道父亲这番话的用意。
到院直奔901。
轻扣房门,她很快就听到了回应。
陈盼之推门而入,宋景明抬头相视。
宋景明眼前的空气凝滞了几秒钟,他愣了愣。眼前这个人,他见过的。
宋景明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几个月前深夜里的那一幕迅速重现在他脑海里,还有那一捧向日葵,还有花间的小卡片,还有那上面畅秀的行楷,还有那三个字——“陈盼之”。
宋景明审视着眼前的年轻女子,一时专注于搜索记忆,还没回过神来,耳边却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声:“嗯哼!”
是跟在陈盼之身后进门的陈逸发出来的。
宋医生的出神看在老陈眼里就完完全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陈等着医生开口,然而等了半天也没个动静,只瞧见眼前的年轻男子盯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一股专属于老父亲的敏感立刻被启动!
老陈心里气急:“这小子盯着我闺女瞅啥呢!!!!!”
“还看!!”
“这小医生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脑子看起来不大灵光???”
“还发呆呢!”
“嘶!!!”
宋景明反应过来,赶忙也用拳头抵着嘴咳嗽了一声,专属于SCI机器的别样冷漠即刻回笼。
陈盼之也有些纳闷,试探地轻轻开口:“宋医生?这是呼吸那边转过来的陈逸,我们之前联系过,今天来办入院。”
宋景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专业:“哦是的,我是你们的主管医生宋景明。今天办完入院就开始用药,下午呼吸内科和耳鼻喉科的医生也会过来一趟。走,我带你们去找护士长。”
宋景明高过陈盼之大半个头。双双站立时,陈盼之的眼睛正对着宋景明的下巴。
办公室很小,宋景明侧身经过陈盼之的时候,和她的距离不过十公分。陈盼之在宋景明带起的小风里闻到了一股气息,清新、冷冽,还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好像在哪里闻过。可能医院里都是这个味道吧~陈盼之没有再多想,赶紧抬步跟上。
宋景明把人带给护士长后,就回了办公室。他是一个喜欢事事确定的人,无论于公还是于私都一贯地要求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