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宾客听到山庄门外一片人马嘶杂,随后便有一大群管事、仆役围着几人熙熙攘攘地进了门。
待到了庭院里,当中一名不到三十的青年文士快步走出人群,见了叶彦明纳头便拜,正是叶家二爷叶修武。
爷俩多年未见,此时见面自是泪水涟涟,有许多话要说。
寿宴开始,宾主尽欢,只是此夜叶二爷入席后便疯了似的喝茶饮酒,喝到一半还把衣裳解了,敞胸漏怀,春寒料峭下竟也不怕冷,却只一个劲儿地大呼茶酒没什么滋味,嚷嚷“还不如山下小娘子泡的茶好喝”云云,好没有一个官员的风范。
叶修文听了,只当是他远道赶来口腹燥热,是以饮水多;又与老太爷多年未见,情到深处,是以饮酒也多,没在意。
只诧异这方圆十余里都属自家地盘,何时眼皮子底下多了个茶摊自己竟不知道?盘算着这几日要遣管事的走上一遭,想要在叶家继续做这买卖,份子钱须得按时缴才行!
……
一夜过去,杯盘狼藉,山庄仆役、丫鬟们都一夜未睡,前后逢迎。
这时候清晨不到破晓,便又有杂役借着微微晨光在前院上下洒扫,尽去昨夜酒气。
叶彦明见三个儿子都在家中为自己贺寿,老怀甚慰,心中畅快,也只稍歇了两三个时辰,便又在夫人丫鬟的陪同下出来谢客,忙忙碌碌大半天也不觉得累。
却说第二天日上三竿,叶修文、叶修道兄弟俩早早就起来又拜了叶彦明,却迟迟不见叶修武到。
叶老太爷怜惜老二千里奔波,也没差人去叫他。
待到傍晚时分,内院却传来消息,说是叶修武有些体热高温,许是感染了风寒。
叶彦明亲去房里见了,父子二人又掉了些眼泪,嘱咐好生休养不提。
可是,事情从第三天起便怪了起来。
先是叶彦明的一房小妾也染了热病,症状与叶修武别无二致,接着是家中的一些管事、账房、丫鬟、护院也陆续染病,前前后后竟有数十人之多。
其中最不可思议的,是连已修得“游尘永灭”的叶修道竟也中招,大大出乎常理之外。
此还不算完,叶修武起初还只是有些体热高温,但隔天便恶化到神思迷糊,识不得人。
又过两日,他饮食断绝,便是一滴水一箸饭也吃不进去,身形日渐消瘦,状似骷髅。
更诡异的是,虽然病得如此严重,叶修武的嘴角却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干瘦的躯体在床上不住起伏弹动,嘴中呓语也如嬉笑呻吟,令人毛骨悚然。
叶彦明见府内遭此大变,忙请了县里的几位高明大夫来,却没一个瞧得出这是染了什么病。无奈之下只能将后几进院子都封了起来,又在前院搭锅熬药,由那几个大夫送去喂服。
说来也怪,此病前些日子传染凶的如燎原烈火般迅猛,但经前后院隔开,便就再无一人得这怪病,只是后院染病之人皆像叶修武般日益消瘦,口中浪语不止,只有叶修道稍强些,但也整日浑浑噩噩,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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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文事无巨细,一一道来,竟也讲了有半个时辰。说到此处,饶是他此时并没有染上瘟疫,也不禁浑身筛糠,似是想起了染病之人如今的惨状。
王钺因正对着叶彦明,眼瞧着他逐渐泄了火气,眼角湿润,哪还有一世豪强的风采,也不过是个关心孩子的老人罢了。
“还有……”
“快说!”管轶催促道。
叶修文见管轶关心,忙不迭点头道:“是是,管大人,还有一事正要向您禀报。三日前草民曾依大夫所言,安排仆役在宅内各处泼洒生石灰,却在门楼匾后发现了这个。”
说着,叶修文从衣襟中摸出一张纸来,递给海伯平,却半天没人来接。
王钺因离得近,上前拍了海伯平一下,后者一个激灵,仿佛如梦初醒,却还是没接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