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谦谦咋舌,在人旁边坐了下来。
她见过这个姿态。
在地宫和无名山洞里,王子安都这样盘膝过。她记得,他把这个称之为“入定”。
这人入定的时候极为专注,双眼紧闭,背脊挺直,呼吸流畅,不时会有细小的金色光焰从他放在膝上的手心里弹出来。
那双手极大,手指修长,骨节清晰却又不突兀,整只手都仿佛在诉说着一种冰肌玉骨和力量张扬的美。杜谦谦清楚地记得它们的触感,记得它们拂过额头的微凉感觉,记得它们毫不费力就能托起自己的惊人力度,记得它们拉着自己飞奔在城中小道时带来的安全感。
她不自觉凑得近了些,把头轻轻放在毫无知觉的人肩上。
这个人实在是太符合她对男人的所有期待了,让她总忍不住想靠近一点,再近一点,但靠得太近时又总让她有一丝莫名的抗拒和一点莫名的惊慌失措。
大概还是因为没有完全忘了那个人所带来的一切吧。
她每每看见王子安,就会想起自己曾经被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狠狠的利用过,伤害过,对王子安的感情就不自觉变得复杂了。她知道那个人的所有行为、思想和面前的人没有半丝关系,但她始终无法释怀。
她极力地期待着,却又无法克制地害怕着,期待着对方和自己产生同样的期盼,又害怕着对方会再一次伤害自己,这种矛盾的感觉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杜谦谦的脑子很乱,她静静地望着王子安的侧颜,呼吸着他颈间好闻的气息,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夜里带着凉意的晚风温柔地拂着二人的脸,杜谦谦不知不觉间就这样坐着,倚靠着王子安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火光,那火光越来越多,越来越近,吓得她立刻就清醒了。
杜谦谦清醒了,第一反应就是跳起身来,踮脚远眺。
只见半人高的野草丛里星星点点,不仅有火光,还有一个个鬼祟的人影。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昕垣城里暗下杀手的那群人,但转念一想如果真是他们,这会儿两个人早就被暗器镖死了。
她又想着或许是李婴,那个老头时时处处和王子安作对。
不过现在没太多时间去想,不管是谁,三十六计走为上。
她试着喊醒王子安,这人却一点反应没有。
她突然想起上次在无名洞底他和自己约定过的暗号,凑近王子安,在他耳边喊道:“烤兔肉!”
王子安一个激灵,这一声太大了,他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
王子安道。
杜谦谦指了指前方出现的不明火焰和人影,但相信不用她指,王子安也已经看见了。
“是白天的那个茶博士。”他道。
“茶博士?他来干什么?”
杜谦谦不明白这人什么情况,跟过来干嘛?
“不知道。”
王子安现在已经从以往的自动忽略发展成为了有问必答。
长足的进步,杜谦谦想。
还没等她想完,王子安已经迅速起身,双手一托,就把杜谦谦抱进了怀里。
“!”
杜谦谦感觉到身子一飘就脱离了茅草屋,然后被那人抱着,脚下轻点,接着两个人就明显地违反了万有引力定律,极速地飞了起来。
几个起落之间,两人掠进了丛林。
要说那茶博士此番来做什么,他是来领赏金的。
下午他确实被杜谦谦迷得五迷三道的,但那又怎样呢,都是男的,他又不能做个一二三四五的。
因此当他从痴傻中醒来的时候,他就回忆起了那个走在白马旁边的高个子的脸,和他前几天进城时看到的悬赏令上的那个让他咬牙切齿看了半天的帅通缉犯长得一模一样。
他向来觉得自己长得也不错,但看到王子安却有点自惭形秽。
他不太认识字,但他有些感慨:这年头,连长得帅都要被通缉。
但不管他对“因为长得帅而被通缉”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或者是“因为自己也很帅会不会也被通缉”而产生了一些些担忧,悬赏令后面的五千两银子却着实让他开了眼了。
五千两啊,这辈子都不用摆茶摊了。
还可以在城里买一幢房子,把媳妇和老娘接进去,下半生不用愁了。
于是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二人身后,确定了二人藏身之处后又悄悄潜伏回村里,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通陈词,发动了一干村民过来拿人。
但他显然失算了。
王子安要是那么容易被擒,也不至于值五千两银子。
等一干人等把小茅屋团团围起来翻了个遍时,那里面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这些村民皆为了赏金而来,全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今左找右找寻不见“通缉犯”的踪影,将那茶博士一阵数落,顷刻间作鸟兽散。
目标跑了,同伙散了,按说茶博士也该死心了。可这茶博士却不是一般人,极富耐心。
一众村民离去后他只身一人又回到了茅草屋外,潜伏在草丛中等着,伺机而动。
然而,还没等他伺到机会,便已经有麻烦找上了王子安和杜谦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