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果然没有噩梦。萧昭期待已久的宁静的夜晚,在烟雾袅袅的淡香中悄然逝去。
第二日醒来时,她只感觉脑袋一阵清醒,丝毫没有以前每个早晨头脑疲倦钝疼的感觉。
此时时辰还早,但大燕的规矩是两日一朝,今日该是她以大燕朝臣的身份第一次上殿。
想到此行要面对的一些故人,萧昭心中的戾气顿时翻涌了出来,各色思绪从脑海中一一闪过,最终都被她强压了下去。
她唤了侍女进来,侍女安静妥帖的为她穿好了第一次上身的官服,轻声细语道:“殿下请您过去用早膳。”
这便是有话要交代了。
萧昭并不意外。昨日的事情在所有人眼中都发生的太过突然,虽然她要了廖佑生的小命,不算是一件难事,但为此引发的风暴恐怕很长时间也无法停息。
一切收拾妥当,她来到明熙长公主的大殿里。明熙长公主正在垂头用茶,见她过来,就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来,淡淡道:“先用膳吧。”
明熙长公主的口味惯常比较偏清淡,也不铺张浪费,因而大部分情况下,早膳都是碧粳粥和几样简单的小点心。
萧昭是吃不惯这些的,云阳地处北方,比不得汴京的四季如春。寒冷的气候也造就了云阳的膳食习惯是偏辣的,不然难以抵御室外的寒冷。
萧昭和明熙长公主并不常一起用膳,只有在有事情要吩咐的时候,长公主才会叫她过来。
长公主抬手制止了她的行礼,她从善如流的坐在长公主身侧,大致一扫,便见除了长公主常用的几样点心外,还有云阳最常见的几种朝食和小菜。
她垂下眼眸,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长公主虽然面上看着冷淡,不易接近,但行为处事上向来都是如此体贴。外人都传长公主将她视为禁脔,不明真相的外人也只以为她是长公主的宠侍。但公主府的人都清楚,她和长公主之间根本没那么亲密。
可如果要说长公主对她真的一点也不看重,倒也不至于。她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长公主没有不上心的。
最让萧昭感到为难的这件事,便是她的真实身份了。她一直在想,长公主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萧昭,而她对她的“厚爱”,究竟是因为哥哥,还是因为她自己?
想到这里,萧昭几乎下意识的抬手,轻轻触碰了下喉间的假喉结。
她兄长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后来是长公主派人帮忙伪造了一具女子的尸体。令她不安的是,哪怕是由她这个正主亲自检查,也没有从那具女子尸体上查到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细节。由此可知长公主对她的了解程度之深。
她这近三年来与长公主同住一府,虽然不是同吃同住,但以长公主的细心程度,难保不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长公主从来没有过问,萧昭也不曾主动开口,二人几乎是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
长公主不可能不知道外面流言甚嚣尘上,却迟迟不曾下手处理。这种态度就显得十分微妙了。
如果她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难不成是真的对着“哥哥”动心了?
如果她知道,那她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长公主的心思,越来越叫人看不清楚了。
萧昭心里想着事情,早膳也没用几口,见长公主搁了筷,便也停了下来。
侍女们有条不紊的将食具扯下,等人全部退出去,大殿里重新安静下来,长公主才淡淡开口道:“发什么愣呢?”
萧昭怔了怔,拱手回道:“臣方才在想,臣……又给殿下惹麻烦了。”
因着时辰还早,天色昏暗暗的,大殿里的宫灯都被点燃了,暗黄的火光照亮了大殿的情形,也显得明熙长公主的面容晦暗难辨。
她静静凝视着萧昭的容颜良久,这难言的沉默甚至让萧昭疑心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错话,这才开口道:“你是孤的人,不论缘由,孤自然是要护着你的。”
这话倒是堪称霸道了,也不像是向来冷心冷情的长公主殿下所能说出来的话。
萧昭的唇角微微下压,眸子也垂了下去。面对这份难得的看重,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
明明在旁人面前,她一向是嚣张跋扈的。但在长公主的面前,她却仿佛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明熙长公主朝她挥了下手,说:“过来。”
二人的位置本来也不算远,不过三两步的距离,长公主这样一唤,她便从小榻上起身,乖乖的在明熙长公主的身前跪下。
乖巧温顺,纯真无害,像一只收敛了所有爪牙的恶犬。
明熙长公主身子微微前倾,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她伸手的时候,萧昭就下意识抬高了身子,让她的动作能够更好的进行。
“听说昨夜廖家主递了牌子入宫,圣上准了面圣,明德殿的灯火亮了许久。廖家主进宫时脸色阴沉,出宫时倒是喜形于色。”